甘孜日報 2021年09月15日
阿達根曲老人的子女到理塘縣委直工委送上哈達和黨費。
阿達根曲老人生前與光榮在黨五十年紀念章合影。
阿達根曲老人榮獲的部分榮譽及捐款票據(jù)。
阿達根曲老人參觀紅色遺跡。
阿達根曲老人年輕時期照片。
◎本網(wǎng)記者 李婭妮 余秋林 湯寧 文/圖
1921年，一葉紅船從浙江南湖啟航；2021年，中國共產(chǎn)黨已從最初的50多名黨員發(fā)展成為擁有9000多萬黨員的世界第一大執(zhí)政黨。
當無數(shù)名年輕黨員正沐浴著新時代的陽光茁壯成長之時，一名有著65年黨齡的老黨員通過兒女完成了自己的遺愿，交上了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筆黨費！
因數(shù)次腦梗死，8月4日，96歲高齡、光榮在黨65年的老黨員阿達根曲離開了人世。
8月23日，理塘縣委直工委接待了阿達根曲的四個孩子，四姐弟遞上一條潔白的哈達，還有一萬元現(xiàn)金?！八麄儗３糖皝韴A父親的遺愿——替阿達根曲老人向黨組織交上最后一筆一萬元黨費！”理塘縣委直工委“90后”工作人員周偉說，這是迄今為止，該部門接收過金額最高的一筆個人自愿交納的黨費。
這筆一萬元黨費是阿達根曲攢了多年的零用錢，凝結(jié)了一名老黨員對黨的深情，也表達了一名涉藏地區(qū)老干部對國家的深情厚愛。
“父親在世時總說，這輩子，中國共產(chǎn)黨是他勝似親人的親人，把他從一個舊社會的貧苦娃子，培養(yǎng)成為新中國的國家干部，還讓大家都過上了豐衣足食的好日子！”9月6日上午，阿達根曲的四名子女向記者深情回憶父親生前的點滴。
一筆黨費盡忠誠
阿達根曲離世后不久，一首由原理塘縣政協(xié)秘書長周祖鵬書寫的《贊阿達根曲老黨員》的詩，在理塘縣干部群眾的微信群、朋友圈廣為流傳：
“阿達根曲好兒女 黨的雨露把你培 吃水不忘挖井人 你把黨來比母親 雪域高城顯本色 鞠躬盡瘁保太平 黨的豐碑有你鑄 離世永記黨的人”
雖然歲月帶走了他鮮活的生命，卻帶不走他對黨和人民一腔赤誠傳遞出的正能量。
自1982年阿達根曲從理塘縣糧食局副局長一職退休起，他時刻不忘“做好人好事，為人民服務”的信念。逢年過節(jié)必定會給敬老院、學校送上慰問金，為老人們添置點生活必需品、給孩子們買點學習用具。更不必提，為汶川大地震、蘆山地震、新冠肺炎疫情等各項救災、抗疫工作交納的一筆筆“特殊黨費”。對此，大家習以為常。
長女王永革替父親留存了不少收據(jù)。票據(jù)所寫的金額隨著漫漫時光，從幾十元、幾百元逐漸增長至千元，“父親平日里愛收集廢棄紙板、愛撿舊衣服，就是不愛存票據(jù)。時間長了，票據(jù)容易遺失。現(xiàn)在根本無法統(tǒng)計他老人家到底捐了多少錢！”王永革說。
“但凡國家遭遇災情，根曲老阿哥總是第一時間聯(lián)系我捐款。堅持每年以個人名義給學校‘送錢’的，據(jù)我所知就老阿哥一人，孩子們都喊他‘愛心爺爺’！”80歲的理塘縣老干支部黨委書記小甲他，與阿達根曲相識60余載，談起阿達根曲，老人感嘆不已。
言語困難、手腳無力，甚至半身不遂，最近六年多時間里，阿達根曲的健康狀況每況愈下。可即便如此，除了熱衷捐款獻愛心外，攢萬元黨費、過組織生活、翻看老照片是老人無論何時何地依然固執(zhí)堅持直至生命盡頭的特殊嗜好。
子女們都知道，父親生前最在意的，是一個深褐色的小木盒，盒子被放在緊挨墻壁的床榻一側(cè)。每隔一段時間，阿達根曲便會取出小木盒，一面數(shù)數(shù)已攢的錢，一面放進新攢的錢。
看著日漸豐厚的積蓄，“父親樂樂呵呵的，眼里仿佛都有了光！”王紅兵至今心緒難平地憶及，“這是一筆帶著父親溫度的黨費，所以我們子女在代為上交黨組織的那天，給它系上了潔白的哈達——代表父親的心跡：永懷一顆追隨黨、服從黨、忠于黨的赤子之心！”
提起阿達根曲彌留之際“攢黨費”的舉動，小甲他紅了眼眶，由衷地豎起大拇指，“最熱心的老阿哥，最忠誠的老黨員！他這哪里是在交黨費嘛，他分明是把這筆黨費交給自己畢生的信仰和信念！”
原理塘縣檔案局局長、理塘縣離退休干部駐瀘定干休所黨支部書記舒先榮，談到阿達根曲這位支部里年齡最大的黨員時充滿敬意地說，“老人家晚年夏秋多居理塘，冬春常住瀘定，行動不太方便，但每次我們黨支部開展組織生活，只要身體條件允許，他都會積極參加?！?/p>
今年7月，理塘縣離退休干部駐瀘定干休所黨支部開展了一次“慶祝黨的百歲生日”組織生活，阿達根曲讓子女用輪椅推著他前來參加。
舒先榮有些哽咽地談到當天的一個細節(jié)，“大家齊唱歌曲《沒有共產(chǎn)黨就沒有新中國》時，阿達根曲堅持自己起立，顫顫巍巍地倚靠著桌子，一直拍掌應和，直到整首紅歌結(jié)束，方才癱坐在椅子上，好多老同志感動得熱淚盈眶?！?/p>
如果說光陰也能被收納，令阿達根曲最為自豪的——那段激情燃燒的歲月，應該也會存放進他心愛的小木盒里，緊挨著見漲的黨費。
盒子里，一本省委黨校畢業(yè)證書、一份省公安勞模事跡書、一張糧食局副局長任命書、一紙退休干部通知書……大致勾勒出這名“生在舊社會 誓死跟黨走”的藏族漢子平凡而又璀璨一生的剪影。
一心堅定跟黨走
從偏遠的黨巴鄉(xiāng)沖巴村動身，翻山越嶺，走過40多公里的崎嶇山路方才趕到巴塘縣城。見到解放軍招干工作組時，阿達根曲的一雙赤腳被磨損得不成樣子，招干組組長心有戚戚，趕忙找來一雙干凈的舊鞋塞進他懷里，這讓阿達根曲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溫暖。
眼前這個風塵仆仆的藏族小伙兒講明來意，招干工作人員得知他不僅精通藏語、擅長藏文書寫，甚至還能說些簡單的漢語，便笑道，“這可是咱們后續(xù)在康區(qū)開展革命工作的寶貝疙瘩?。 闭懈晒ぷ鹘M當即便錄用了他，這是他做夢都沒想到過的。
此前，阿達根曲是巴塘縣雅哇區(qū)黨巴鄉(xiāng)沖巴村一座寺廟的幫工，平日靠替別人放牛羊，換取一些維系阿媽和自己果腹的口糧。飽受饑寒交迫的折磨，這個藏族小伙兒從小就夢想著有朝一日能捏上一團緊實的糌粑吃。
雖說日子難捱，但機緣巧合下，阿達根曲在寺廟接觸到了藏文，機敏好學的他利用放牧的間隙，見縫插針向僧侶討教，久而久之，耳濡目染，便掌握了藏文基礎(chǔ)知識。也正是這時，他的人生迎來了轉(zhuǎn)折。
1953年春夏之交的一天，做小買賣的舅舅從縣城回村，無意間向阿達根曲提到，“現(xiàn)在，‘扛紅旗的部隊’進了城，正在招精通藏話、會點漢話的民族干部哩！”
阿達根曲意識到機會來了。他曾多次聽村里的老人們給后輩念叨，“遇上‘扛紅旗的部隊’進村借道的話，大家不用再往深山老林里頭躲嘍！他們和土匪不一樣，不僅從不騷擾我們老百姓，有時還會幫我們做生產(chǎn)。”
舅舅的幾句話，當夜讓阿達根曲輾轉(zhuǎn)反側(cè)。一番思想斗爭后，為了尋求陽光的生活和光明的未來，他將唯一放心不下的阿媽托付給了舅舅，篤定加入“扛紅旗的部隊”的信念和決心，義無反顧地踏上了投奔革命的道路。
從那一天起，紅色是阿達根曲生命的底色，紅星是阿達根曲不忘的初心，紅旗是阿達根曲堅守的陣地，紅歌是阿達根曲用生命唱響的強音——
很快，解放軍招干工作組3人領(lǐng)著阿達根曲在內(nèi)的新招的5名巴塘籍藏族青年啟程，前往康定參加少數(shù)民族干部集中培訓。一路上，出巴塘、經(jīng)理塘、過雅江，峻嶺崇山、大江大河橫亙在前，不絕的匪患更是讓一行人只能晝伏夜行。
隨著沿途各縣籍藏族青年的不斷加入，大家徒步7天7夜，步行400多公里的山路，終于抵達康定新都橋。此時，招干工作組的隊伍已壯大至30余人。
是夜8、9時，阿達根曲遠遠望見兩道光柱向著工作組的方向漸漸靠攏，心里害怕極了，以為是個猛獸正嗅路貼地朝著他們而來，結(jié)果竟是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解放牌汽車。
那一晚，阿達根曲體驗了生命中的很多個“第一次”：第一次坐上鬧哄哄的汽車、第一次吃上香噴噴的米飯、第一次洗上熱騰騰的澡、第一次蓋上暖乎乎的棉被……凌晨，到達康定軍分區(qū)后，他同大多數(shù)參加革命的藏族青年一樣激動不已，難以入眠。
休整兩天后，藏族青年們作為甘孜州第二批少數(shù)民族干部，迅速投入到培訓學習中，習漢語漢字、學行為習慣，掌握黨的方針路線、民族政策，遵守部隊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
高強度的“充電”時光轉(zhuǎn)瞬即逝，1953年6月2日，集中培訓告一段落。部分藏漢雙語少數(shù)民族干部被安排到文工隊工作，阿達根曲就是其中之一，他主要負責深入各地，給服刑人員、土匪散兵、農(nóng)牧群眾宣講民主改革和黨的各項政策。
憑著踏實肯干能吃苦的勁頭和民族政策吃得透的優(yōu)勢，阿達根曲在文工隊里表現(xiàn)突出，1954年被推薦至時稱西康省公安處（后稱甘孜州公安處，現(xiàn)為甘孜州公安局）工作，1956年被推薦正式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
“父親是同批少數(shù)民族干部里第一個入黨的同志，他特別感謝黨的認可和培養(yǎng)。”次子王愛紅自豪地說，“不論是剿匪時期出生入死，還是建設時期共克時艱，父親靠的就是一名共產(chǎn)黨員的信仰?！?/p>
1956年，理塘發(fā)生武裝叛亂，叛亂蔓延至甘青川三省邊界，阿達根曲毅然決然跟隨解放軍援軍前往平叛，一面給部隊帶路、一面給官兵翻譯、一面做群眾工作，幾經(jīng)戰(zhàn)火、多處負傷、險些遇害。
記憶中，父親經(jīng)歷的千鈞一發(fā)、生死一線的故事數(shù)不數(shù)勝，歷久彌新。王紅兵深有感觸，“會雙語的少數(shù)民族干部都是解放軍的寶貝，父親也不例外，總是留在后方，被解放軍像呵護眼睛一樣保護起來。但即便如此，行軍途中，幾經(jīng)槍林彈雨，子彈不止一次擦著父親的頭皮和臉頰飛過。”
在平叛期間，武裝后的少數(shù)民族干部們還曾協(xié)助解放軍打退了叛亂分子十幾次圍攻。圍困艱難之時，阿達根曲甚至不顧個人安危，打頭陣、挖戰(zhàn)壕、搶水源，為平息叛亂沖鋒在前、敢于犧牲。
隨著剿匪平叛斗爭取得勝利，阿達根曲隨部隊返回康定。適時，黨組織正下派干部到地方。阿達根曲不作他想，當即向上級主動要求去海拔最高、氣候惡劣的理塘縣。
子女不止一次問過父親：“當年明明可以待在州公安處或者回家鄉(xiāng)巴塘，為什么要來理塘？”“共產(chǎn)黨員不來，哪個來？何況，我最好的同志們都犧牲在這里。比起獻出生命的他們，只是來干工作的我，還有啥借口？”面對家人的困惑，阿達根曲反問式的寬慰讓大家著實有些慚愧。
一生初心報黨恩
在“世界高城”理塘，懷揣滿腔赤誠，阿達根曲開啟了人生又一征程，一扎根就是一輩子。從州公安處下派，阿達根曲第一任職務是理塘縣公安局看守所所長。
一頭扎進看守所的阿達根曲，時時借助自己文工隊的宣講經(jīng)驗，開展預審和管教工作，講解政策法規(guī)，真情溝通問題，幫助在押人員改造思想，不少在押人員由此被感化，得以立功減刑。僅1958年9月至11月，阿達根曲帶領(lǐng)看守所干警摸排出50余條具有較大價值的線索。
當時，理塘縣農(nóng)牧業(yè)生產(chǎn)水平低下，在押人員和干警的伙食常常很差，大家大都營養(yǎng)不良，很容易生病。阿達根曲決心改變這種現(xiàn)狀，便帶領(lǐng)干警開墾周邊荒地，種上蘿卜、土豆、白菜，極大緩解了蔬菜供給困難的問題。
“既要搞好實際工作，也要做好思想工作。”這是阿達根曲給子女“上政治課”時常說的一句話，也是他慎始如終的注腳。
他教育身邊人時總說，“不準給國家添麻煩，不許跟人爭名奪利，盡己所能助人于困?！?959年，因突出性的業(yè)務貢獻和開創(chuàng)性的工作方法，阿達根曲被省公安廳評為省級勞模，是當時甘孜州唯一獲此殊榮者。
此后20余年，阿達根曲加班加點、踏實肯干的身影，先后出現(xiàn)在理塘縣君壩區(qū)、下壩區(qū)、莫壩區(qū)、縣生產(chǎn)隊、縣糧食局……活兒向來挑最苦最累的干。但無論順境逆境，阿達根曲從未放棄革命的理想信念，以一言一行詮釋著共產(chǎn)黨員的政治本色。在莫壩區(qū)，他創(chuàng)造性地使用犁頭，為生產(chǎn)省時省力省物料；在格木鄉(xiāng)，他創(chuàng)新性地引入蘋果和梅花鹿，使高原種植養(yǎng)殖業(yè)多向發(fā)力，這在半個多世紀后的今日之理塘，也并不多見。
建功不貪功、有功不居功。在子女們眼中，這個從農(nóng)奴社會、槍林彈雨、貧困年代中一路走來的父親，是個頂天立地卻又樸實無華的漢子。
“你們能想象嗎？退休后的父親每晚準點收看新聞聯(lián)播后，還會考考我們子女幾人有沒有牢記國家的大政方針：三個代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在次女王永紅的講述中，一個正經(jīng)又可愛的老漢形象，躍然眼前。
誰能想到這樣一個正經(jīng)又可愛的老漢，曾一度成為這座高原小城人們談論的“瘋子”呢。原來，阿達根曲老人身體康健時，每天午飯后外出散步，總愛去撿拾舊物和逛烈士陵園，有時甚至會一個人在墓地長時間靜坐。這一度讓子女們無所適從。
“一個國家退休干部，應該拿著退休金安享晚年呀！可是老父親不是撿舊物就是逛墓地，大家以為他精神出了問題?！蓖跫t兵說，起初姐弟幾人得知這一情況，都覺得不可思議，十分費解，勸阿達根曲時還總是被他回懟，“你們懂個啥！”
漸漸地，子女們發(fā)現(xiàn)父親撿拾整理舊東西是為了“廢物利用”，他把舊紙殼和舊衣物清理干凈后制成座墊，供廣場上曬太陽的老人們墊著坐，防止?jié)駳馇煮w。阿達根曲打趣道：“這些東西擱舊社會就是‘寶’，現(xiàn)在的人太浪費了！”
對此，小甲他很有發(fā)言權(quán)，“根曲老阿哥節(jié)約了一輩子，熱心了一輩子！他曾不止一次告訴我：點滴也是為人民服務，建設年代光有指揮官可不行，還得有更多的服務員?！?/p>
更令子女訝然的是，人們口中“成天在烈士陵園轉(zhuǎn)悠的老頭”， 實則是在回憶往日的崢嶸歲月、追思犧牲的革命同志，用自己守望的方式再多陪陪他們，“給他們講講現(xiàn)在的故事”。
“父親這輩子心頭有道邁不過的坎！”王愛紅說，一次父親原本接到“部隊剿匪，需要他前去帶路”的任務，卻因執(zhí)行其他任務而未能及時趕回，父親最好的同志便代替他前去給部隊帶路。沒曾想，部隊行至半路遭遇土匪伏擊，那名同志和其他3名解放軍戰(zhàn)士都犧牲了。
子女們有些懊悔和遺憾，“我們要是能早點明白父親的心意該多好！”
年邁的阿達根曲曾意外摔傷過一次。此后，行動不便的他，去守望已故同志的次數(shù)也便少了。
一年清明節(jié)前，王紅兵發(fā)現(xiàn)父親總是悶悶不樂，再三詢問后得知：原來，父親因很久沒能去烈士陵園悼念犧牲的同志而難過。
為了滿足父親的愿望，王紅兵遂到烈士陵園逐一給烈士墓碑拍照片；回到家后，在電腦上挨個放大給父親看，“父親凝望著一張張照片，久久陷入了沉默！”
離世前，令阿達根曲最欣慰的是，四世同堂的家里已有八名共產(chǎn)黨員，“還會有更多的！”
“還記得他第一次給我戴上紅領(lǐng)巾，告訴我紅旗的一角是革命先烈的鮮血染成；還記得他把我?guī)У搅沂苛陥@，告訴我，英雄們千秋萬載與故土作伴……”今年9月1日，在距離理塘縣320公里的瀘定縣，成武小學六年級“開學第一課”上，11歲的“小小紅色講解員”丹卓兒，聲情并茂地給同學們講述曾祖父阿達根曲的故事。
紅色的基因早已根植在這個“世界高城”藏族家庭的血脈中，將被永遠銘記，代代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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