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19年07月23日
◎麗娜
眾所周知,德格一直享有“康巴文化中心、格薩爾王誕生地、南派藏醫(yī)藥發(fā)祥地”的美譽,為何說德格是格薩爾王的誕生地?格薩爾文化和康巴文化有何關聯(lián)?
一、格薩爾誕生地
在格薩爾文化研究時,就有專家提出格薩爾誕生地在德格這一說法,但一直沒有定論。直到2012年,全國14位格薩爾研究專家在實地考察了德格縣阿須草原后進一步認定德格阿須就是格薩爾王的誕生地。在《格薩爾王傳》“英雄誕生”中,說格薩爾王的出生地“名叫吉蘇雅格康多,兩水交匯潺潺響,兩巖相對如箭羽,兩個草坪如鋪氈。前山大鵬如凝布窩,后山青巖碧玉峰,左山如同母虎吼,右山矛峰是紅巖?!边@與現(xiàn)在德格阿須鎮(zhèn)的協(xié)蘇亞給康多的地貌完全吻合。專家認定,格薩爾王誕生于阿須鄉(xiāng)的協(xié)蘇亞給康多。在這里至今仍留有如誕生石、神駒蹄印、箭路、生倫王城堡、嫉妒石等數(shù)十處傳說遺址。
格薩爾去世后,他的侄兒,賈查協(xié)尕的兒子——扎拉澤吉在康北鄧柯建立了林蔥地方政權,受到元、明、清中央王朝賜封。林蔥土司為紀念先祖格薩爾,在其誕生地建廟塑像。對此,藏史《朗氏家族史·靈犀寶卷》、松巴·益西班覺給六世班禪的《答問》之部、《印度八大法王傳》《德格土司世譜》等均有記載。漢族學者任乃強、劉立千、上官劍壁等人的考證以及諸多田野調(diào)查都證明歷史上確有格薩爾其人,他的故鄉(xiāng)就是德格阿須。
在德格縣,26個鄉(xiāng)鎮(zhèn)均擁有與格薩爾有關的歷史遺跡,且都有格薩爾王的傳說。格薩爾王的30員大將、妃嬪的城堡遺址、典故在德格縣許多地方存在,與格薩爾王相關的行政地名就有33處。在全縣57座寺廟中,絕大多數(shù)收藏有與格薩爾王有關的文物,這在全國其他地方是不具備的。
同時,格學專家在考察了俄支鄉(xiāng)后,認定格薩爾王的古都(森周達澤宗,屬于州級文物保護單位)就坐落在俄支鄉(xiāng)安甲那山上(也就是現(xiàn)在俄支鄉(xiāng)的俄支寺所在地)。并且在那里還有許多古房屋遺址。包括了格薩爾王居住的松石九梁大寶帳遺址、郭倉喀雅城遺址(據(jù)說是當時嶺國的軍械庫)、嘉卡讓茂城(相傳是格薩爾為王妃珠姆專修的官寨)等遺跡。
二、格薩爾文化與康巴文化
藏族英雄史詩《格薩爾王傳》,以其卷帙浩繁、場景壯闊、結(jié)構(gòu)宏偉、詩文絢麗而與《伊里亞特》《羅摩衍那》《羅訶婆羅多》被譽為世界文學藝術寶庫中的璀璨明珠,是世界上最長的一部英雄史詩。
《格薩爾王傳》包羅萬象的內(nèi)涵,是我國古代藏族歷史、社會、思想、生活的總匯。它涉及到藏族的文學、藝術、宗教、歷史、階級關系、民族交往、道德觀念、風俗習慣等諸多領域,是藏族民間大眾文化的典范、精髓,更是康巴文化的核心、靈魂。
史詩專家指出,英雄史詩產(chǎn)生在原始民族社會解體,奴隸制社會逐步形成中頻繁的部落征戰(zhàn)與聯(lián)盟統(tǒng)一的時期,所謂英雄時代。英雄史詩《格薩爾王傳》所反映的也正是古代藏族社會以嶺·格薩爾王為首領,捍衛(wèi)部落部族利益,四處征戰(zhàn),降妖伏魔,造福人民的光榮英雄史。
唐末,強盛的吐蕃帝國崩潰,藏區(qū)從此陷入數(shù)百年的地方割據(jù)勢力間的爭伐戰(zhàn)亂。人民遭受生靈涂炭,飽受戰(zhàn)亂之苦。這時一位藏族偉大英雄應運而生,降臨在德格阿須草原。他歷經(jīng)磨難,賽馬稱王,統(tǒng)一上中下三個嶺部落,在黃河源頭建立了嶺部落聯(lián)盟。從此他帶領眾英雄好漢,南征北戰(zhàn),降妖伏魔,使嶺地百姓過上了安定富裕的生活。英雄史詩《格薩爾王傳》正是以嶺部落聯(lián)盟波瀾壯闊的部落戰(zhàn)爭生活場景為時代背景,以嶺·格薩爾為生活原型,由無數(shù)代民間說唱藝人集體創(chuàng)作、加工、提煉,口耳傳承乃至僧侶文人記錄整理,以抄本、木刻本等形式流傳至今的文學巨著。由此,格薩爾成了藏族人民心目中一位降妖伏魔、造福人民的民族英雄;成了真善美高度統(tǒng)一的藝術典型形象;成了藏族人民世世代代不畏強暴,敢于斗爭,敢于勝利,懲惡揚善,追求和平幸福生活,崇拜勇敢尚武剛性精神的集中代表。
解放以來,《格薩爾》調(diào)查征集的資料情況顯示,《格薩爾王傳》在青藏高原和內(nèi)蒙地區(qū)廣為流傳,但流傳最為集中的是青藏三省區(qū)交界的地方,即甘孜、玉樹、昌都三個地區(qū)。這里正是藏族傳統(tǒng)地域概念上的康區(qū)。這一帶是格薩爾曾長期生活、戰(zhàn)斗過的地方,是嶺部落聯(lián)盟的中心地帶。因此有關格薩爾的風物、遺跡及其傳說比比皆是。無論走到哪里,人們都能如數(shù)家珍地向你娓娓道來。而且這一帶又是說唱《格薩爾王傳》民間藝人最為集中的地方。六十年代,僅在甘孜州康北三個縣就發(fā)現(xiàn)杰出的民間說唱藝人20余人。據(jù)全國格薩爾辦公室掌握的情況,99位藏族民間藝人中,康區(qū)的就占36名。其中,全國著名的格薩爾說唱家扎巴、玉梅、洛達、曲扎、桑珠、抄本世家布特尕祖孫三代等人都是康巴人。以上僅指能背誦一部以上的藝人,不包括大量的照本說唱的藝人。在康區(qū)這樣的藝人可說多如牛毛。目前,全國格薩爾辦公室分別已搜集的25部《格薩爾》木刻本中,除去相同的部外,不同的共7部,這7部木刻本就是原鄧柯林蔥土司家刻印的《天嶺卜筮》《英雄誕生》《賽馬稱王》、德格印經(jīng)院刻印的《卡契玉宗》;八邦寺刻印的《大食財宗》、江達縣波魯寺刻本《分大食財寶》,江達瓦拉寺刻本《地獄救母》。很顯然,這7部木刻本均出自康地。
木刻本《英雄誕生》和《賽馬稱王》是在八邦寺活佛降央欽則的指點下,德格土司其麥朱比弟資助下完成的。作者居麥土登降央扎巴是康巴人。撰著《門嶺篇》的作者布拉洛布也是康巴人。
以上這些不爭的事實,足可以證明康巴大地是孕育《格薩爾》的搖籃,是《格薩爾》流傳的中心。
三、格薩爾文化在康巴
在康巴,《格薩爾》已深入人心,婦孺皆知,家喻戶曉。對康巴人來說,《格薩爾》與他們的精神生活水乳交融,是他們的理想、信念、追求,是他們共同的精神財富。是一個既能聽得到,又能看得見,能真實感覺其存在的一部英雄傳奇。是他們認識歷史創(chuàng)造力的教科書,是他們戰(zhàn)勝艱難困苦創(chuàng)造美好未來生活的百科全書;是他們排憂解難、自娛自樂的藝術方式;是他們精神生活里最圣潔的領地。
在康巴,《格薩爾》絕不是孤立地以傳唱形式存在,而與藏族民間文化的諸多載體--民歌、敘事詩、諺語、贊詞以及藏族雕刻、繪畫、藏戲、舞蹈、寺院羌姆等緊密相連,存在于民眾之中。在康巴民間和寧瑪巴等寺院中有格薩爾、三十員大將、八十位英雄以及妃子珠姆的泥塑像、木刻版畫、石刻造像、銅造像、唐卡像,以及傳說為格薩爾和30員大將遺留的盔甲、刀劍。
以德格竹慶寺為代表的一批寧瑪巴寺院,每年要跳格薩爾羌姆,演格薩爾藏戲,民間要跳“格薩爾卓”(即格薩爾鍋莊)。在康巴人的心目中,格薩爾不僅是胸懷大志、智勇雙全、除暴安良、救苦救難的舉世無雙的民族英雄,而且是賜福保吉祥的人神合一的保護神?!陡袼_爾王傳》正是由于不斷吸收內(nèi)涵豐富的藏族民間文化的乳汁滋養(yǎng)自己,才使之博大精深,成為藏族民間文學的頂峰??梢哉f,康巴這片神奇的土地,民間文化的沃土,培育了英雄史詩《格薩爾王傳》,并使之拔地而起成為參天大樹。它集藏族民間文化諸載體之精華于一身,成為康巴文化的核心、靈魂。
對格薩爾有關民間傳說,有些人采取虛無主義態(tài)度,全盤否認,認定是子虛烏有的人為杜撰,我們卻不能這么看。按照歷史唯物主義和辯證唯物主義的觀點,傳說既然是一種文化現(xiàn)象,就有產(chǎn)生、流傳、存在的合理因素。一個民族的傳說,總是這個民族文化合理的積淀,是這個民族文化精神、追求、理想的曲折反映。康區(qū)廣為流傳的有關格薩爾風物、遺跡的傳說,是《格薩爾傳》在康區(qū)孕育、產(chǎn)生、流布的民眾心理基礎,是康巴文化中獨特而亮麗的一道格薩爾文化現(xiàn)象景觀,值得我們認真梳理、研究。
康地在藏文化傳統(tǒng)意義上指邊遠之地,且地貌粗狂,這種粗獷劇烈的地貌和長年的部落征戰(zhàn)造就了豪放剽悍的康巴性格,熔鑄出了康巴人奮勇向上,堅忍不拔的人格力量,正如亞東老師那首著名的歌曲《康巴漢子》中唱到的那樣“血管里響著馬蹄的聲音”。正是康巴人這種文化生命的活力,催生了《格薩爾王傳》。而《格薩爾王傳》在康區(qū)流布、傳唱,所宣揚的超越自我,百折不撓,善美剛健的格薩爾英雄氣概,又使康巴人勇敢尚武的人格精神力量不斷張揚、升華。
縱觀現(xiàn)已整理出版的版本較早的《英雄誕生》《賽馬稱王》《霍嶺大戰(zhàn)》等篇目,無論從對格薩爾濃墨重彩、多側(cè)面、多視角的人物刻畫禮贊,以及對貪生怕死膽小鬼的辛辣諷刺和對晁同這種口是心非,玩弄權術的小人的鞭撻,還是對四魔的憎惡……都能讓人深切的感到《格薩爾》所宣泄的對人性真善美的張揚、歌頌,對假惡丑的無情嘲諷鞭撻。塑造了一位胸懷大志、智勇雙全、膽識過人、超凡脫俗的舉世無雙的格薩爾英雄形象,為我們留下了令人蕩氣回腸的千古絕唱。
《格薩爾王傳》中有關“馬贊”是膾炙人口的篇章。“馬贊”對格薩爾及其戰(zhàn)將們坐騎的形態(tài)、裝飾、神韻精細入微的描寫刻畫,將戰(zhàn)馬人格化,盡情地宣泄人對世界的征服和蓬勃向上的生命張力,禮贊英雄尚武剛健的精神,這神來之筆與漢代雕塑有異曲同工之妙。這又從一個側(cè)面印證了《格薩爾王傳》所體現(xiàn)的康巴人文精神,使其成為世界文學的經(jīng)典之作。
(作者系德格縣委常委、宣傳部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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