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18年04月10日
■路來森
熏籠,一種古人冬日取暖的器具。
熏籠起于何時?不得而知,但最早,在《說文解字》的注釋中,就曾出現(xiàn)過;似乎時代已然久遠,而且一直延續(xù)至今;據(jù)說,現(xiàn)在的湖南鄉(xiāng)下,偏僻鄉(xiāng)村中,還有人在用。
南北朝時期,熏籠,直接被呼為“竹火籠”,不僅明了其用途,同時,也明確了熏籠制作的材質(zhì)。
有詩為證。南北朝時期,范靜妻沈氏寫有一首詩《詠五彩竹火籠》,其詩曰:
“可憐潤霜質(zhì),纖剖復(fù)毫分??椬骰仫L(fēng)縷,制為縈綺文。含芳出珠被,耀彩接湘裙。徒嗟今麗飾,豈念昔凌云?!?/p>
前四句,寫出了熏籠制作的方法:把竹子分剖成細細的篾條,利用竹編工藝加以編制,還要編出精美的花紋;后四句,則寫出了其用途:取暖,或者熏香。
熏籠的主要用途,就是兩個方面:一是取暖,二是熏香。
熏籠,款式有大有小,形狀有方有圓;但不管怎樣,熏籠用作取暖時,都是將炭火盆置于熏籠之下。之所以如此,大概是在炭火燃燒時,罩在炭火盆上的熏籠,可以起到一種隔熱的作用,不至于人靠近時,被炭火炙烤;同時,或許還能稀釋、散發(fā)一部分可能有的煙氣,讓本是濃烈的炭煙,散逸開來,變得絲絲縷縷,如夢如幻。
熏籠,適用于旅店,更適用于家庭。旅店所用熏籠,往往比較大,通常,店主以之用來烘烤被子;而家庭所用熏籠,則比較小,大多也做得精致,甚至華麗(五彩),可以置于床頭,或者桌岸上。
《紅樓夢》第51回:“晴雯、麝月皆卸罷殘妝,脫換過裙襖。晴雯只在熏籠上圍坐。”“圍坐”一詞,用的準(zhǔn)確、大好,最恰當(dāng)?shù)乇憩F(xiàn)出了熏籠的風(fēng)雅之處。
深冬天氣,室外天寒地凍,甚至于冰天雪地;室內(nèi)生一盆火,盆火上罩一熏籠,全家人圍籠而坐,享受著室內(nèi)溫暖如春的美好。可以聊天,可以做一些細致的活兒,讀書人甚至可以圍籠就讀,在寒冬里,讀出一番夏日竹林蔥蘢的景象。很多時候,熏籠上,還可以覆蓋一層被子,一家人圍籠而坐,把雙手或者雙腳,放于被下取暖,那種舒服勁,真正是難可言說。
因為熏籠使用極其普遍,所以,熏籠就很是入得詩人的眼目。
南朝詩人謝眺,就寫有一首《詠竹火籠》的詩:
“庭雪亂如花,井冰粲如玉。因炎入貂袖,懷溫奉芳褥?!?/p>
這是怎樣的一只精致的熏籠???可以放進“貂袖”中,可以放到“芳褥”下;或行或臥,皆得其便,皆獲其暖。暖身又暖心,詩人于一只小小熏籠中,別生一份風(fēng)雅。
熏籠,可以用作熏香。這種熏香方式,往往是與取暖同時進行的,大多是將香料置于炭火中,一邊取暖,一邊燃燒香料——熏衣、熏被;或者,就只是讓室內(nèi)香氣繚繞,幽香彌漫,得一份生命雅趣。此種熏香行為,更是昭昭于古人詩句中,如:唐·元稹《白衣裳》之“藕絲衫子柳花裙,空著沉香慢火熏”、宋·晏幾道《訴衷情》之“御紗新制石榴裙,沉香慢火熏”。
熏籠,不僅入得詩,還入得畫。
明末人物畫大家陳老蓮,就畫有一幅《斜倚熏籠圖》:一美人寂寞地依靠在一只熏籠上,全身淹沒在一條被子之下,半坐半臥,抬頭,正逗鸚鵡學(xué)舌來解悶。在古代文人的筆下,某一事物,一旦與美女“結(jié)合”,就常常賦予一份寂寞的愁緒,連這給人溫暖的熏籠,也不例外。恰如白居易的那首《后宮詞》:“淚濕羅巾夢不成,夜深前殿按歌聲。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
有人說,陳老蓮的《斜倚熏籠圖》正是用繪畫形式,演繹了白居易《后宮詞》的內(nèi)涵。這或許是對的,但我更認(rèn)為他們只是“異曲同工”而已,實則,都是在表達一種“類”的東西:通過一只熏籠,來抒發(fā)一份幽思、寂寞的情懷。而對于詩人或者畫家來說,這實在也是一份生命的風(fēng)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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