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21年04月30日
◎胡德明
從我記事起,我家房前屋后都生長著枝繁葉茂的花椒樹。它們一棵挨著一棵,盤根錯節(jié),幾乎把我家房屋和豬圈都纏繞了一圈。
尤其是我家院壩前邊的那棵花椒樹,根系發(fā)達,極具擴張力。它的根系從厚實的土地下面伸向莊稼地,影響莊稼的生長。更為可怕的是,它的根部觸角從厚實的墻下面頑強地伸向豬圈里,影響豬的生存環(huán)境。阿爸不由分說地拿著彎刀將其多余的部分砍斷,阻止它向四周不斷擴張。說來也怪,盡管阿爸阻止它的根部向四周擴張,但絲毫沒有影響其整個身軀的健康生長。追根溯源,原來花椒樹的旁邊是豬圈,豬圈里溢流出來的糞便水不斷注入其根部,加之它的周圍還種著莊稼,施了大量的肥料,它也跟著沾了光。由此,它經(jīng)久不衰,而且長得越來越粗壯。房前屋后的其它花椒樹大多數(shù)也長得蓊郁蔚然。
每年夏秋時節(jié),這些花椒樹渾身長滿了熟透的花椒。阿爸阿媽就提著竹籃,頂著炎熱的陽光,圍繞在花椒樹的周圍,全身心地采摘著花椒。他們將采摘下來的花椒曬干、去籽,將花椒小心翼翼地裝進帆布口袋里。待收完全部花椒后,阿爸將曬干的花椒背到離家十多里遠的地方賣給區(qū)商店,換成錢,買回茶葉鹽巴。如果有剩余的錢,他還給我們幾個孩子買回新衣裳和糖果之類的,幾乎年年如此。由此,經(jīng)常引來寨里人羨慕的目光。
隨著家里人口的不斷增加,家里的負擔(dān)越來越重,日子也過得緊巴巴的。家里除了年底從生產(chǎn)隊里分得一點點紅利外,基本上沒有其它收入的來路。見此情況,阿爸阿媽商量了一陣,決定在有限的自留地里再種上一些花椒。待到這年的春暖花開時,阿爸背著一背篼自家自留地里出產(chǎn)的洋芋和元根蘿卜,到離我家七、八里遠的牟家火山。這里住著一戶姓牟的莊戶人家,他家種著很多花椒,而且還養(yǎng)著很多花椒幼苗。阿爸說明來意后,將洋芋和元根蘿卜送到牟姓主人手里,他就在自家園子里扯了二十多棵花椒幼苗給阿爸。阿爸也沒有說什么感謝的話,因為兩家世代友好,常常是互通有無。
那時,生產(chǎn)隊常常按實有人口分配自留地,而且基本上不作變動。我家自留地是按爺爺、阿爸、阿媽、我和兩個妹妹分配的,后來增加了兩三個弟妹,但生產(chǎn)隊掌握的土地數(shù)量有限,也就沒有增加自留地。但給了一個好政策,允許添丁的農(nóng)戶在自留地附近開墾適量的荒地,用來種植蔬菜果樹等。
我家房背后的自留地邊緊挨著一片荒坡地,一直連接到森林的邊緣。由于這片荒坡地貧瘠,基本不長莊稼,生產(chǎn)隊里的好多莊戶人家,對此不屑一顧。然而阿爸對這片不毛之地產(chǎn)生了濃厚興趣。他和阿媽在生產(chǎn)隊農(nóng)閑時間里,拿著鋤頭起早貪黑地奮力開墾著。很快,阿爸阿媽在我家原有自留地的邊緣上,開墾平整出了一片狹長的土地。村里的很多人都以為阿爸要在這片被整治出來的土地上種植洋芋、蔬菜等。可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是,阿爸卻種起了花椒苗。阿爸在前面使勁地挖著坑,阿媽在后面插上了花椒苗。他們從羊圈里挖出上好的肥料放進坑里,小心地纏繞在花椒樹苗的根部,培上松軟的細土地,澆上適量的水。除此之外,阿爸還在自留地的空隙里,只要不影響莊稼的生長,都盡可能種上了花椒苗。
阿爸對花椒苗的管理非常細心。他經(jīng)常到花椒地里除雜草,每三四個月施一次農(nóng)家肥料,并經(jīng)常修枝剪葉。特別是到了冬季寒冷時節(jié),阿爸阿媽用干蕨基草將幼小的花椒樹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不讓寒氣將花椒樹凍壞。阿爸還從鄉(xiāng)農(nóng)技站買來農(nóng)藥經(jīng)常噴灑在花椒樹上,以提高其抗病蟲害能力,同時使其結(jié)果后皮厚、椒果壯、色澤艷麗,天然品味香濃。
斗轉(zhuǎn)星移,時光荏苒。這些新栽植的花椒苗長了大成樹,與原有的那些老花椒樹連成一片,把我家房前屋后裝點了起來。
春天來臨,萬物復(fù)蘇,大地一片新綠?;ń窐渑c其它樹一樣發(fā)出稚嫩的新芽。阿爸忙著給花椒樹打農(nóng)藥、除草、施肥?;ń窐渌蔽禾斓母事叮煺怪l,開始長出一片片翠綠圓潤的葉子,頂端上結(jié)滿了小小的嫩嫩的花苞,像一顆顆綠寶石綴在葉中心。
更為驚喜的是,這些花椒樹還引來了不少山林中的鳥兒。鳥兒們有的在啄食花椒蟲,有的在吸吮著花椒花的花蜜,有的純粹來湊個熱鬧。
清晨,我常常被悅耳的鳥鳴聲叫醒。推開窗門,熹微的晨光從東方初露,房前屋后的花椒林里響起了清脆的鳥鳴聲。接著,在我家屋后的花椒樹上,在對面森林里,在潺潺流動的河水旁,各種鳥兒競相亮開歌喉,展示各自的歌唱才能。這時,阿爸阿媽弄好早飯,催促著我們吃飯,盡快上學(xué)去。當(dāng)他們送走我們幾個讀書娃娃后,荷著鋤頭、拿著鐮刀,開始了新的一天的忙碌......
夏天風(fēng)雨過后,空氣是清新的。過了一段時間,花椒全部變成紅艷艷的,像一朵朵小紅花,把我家房前屋后裝點得分外妖嬈。這一切,都在表明忙碌的摘花椒時節(jié)已悄然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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