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24年06月21日
◎章銅勝
每一種植物于吐納之際,都是有氣息的。人們感知到這種氣息的存在,便不算是辜負(fù)了吧。譬如蘭花,蘭花的氣息幽香,喜歡的人就多。
喜歡蘭花的人,有人愛蘭葉的雅致飄逸之形,有人愛蘭花的清幽脫俗之香。我也喜歡蘭花的簡單和安靜。在我的心中,無論是蘭花或是蘭葉,總是那樣低眉而生,不招搖,也不炫耀,像是清雅脫俗的塵世女子,那份優(yōu)雅是與生俱來的,分寸總是拿捏得恰到好處,注定是要出塵脫俗的,引人刮目相看也就不足為怪了。
善于養(yǎng)蘭花的人并不多,有人說蘭花嬌貴,也有人說,是養(yǎng)蘭花的人缺少一分靜氣,與蘭花的氣息不通,所以養(yǎng)不好蘭花,這些看似都有道理,但又不全在理上。蘭花難養(yǎng),并非不可養(yǎng),貴在得其法。善養(yǎng)蘭者,循其法而養(yǎng)之,則蘭葉有逸姿,蘭花有幽香。不善養(yǎng)蘭者,以一己之意加之于蘭,雖勤于侍弄,可謂既勞于心,又苦于形,卻未必就有一睹蘭花盈枝,蘭香滿室的幸運,更甚者,徒見花葉枯萎,嘆息而已。
朋友老尚愛蘭,也善養(yǎng)蘭。他有一盆蘭花,品種不錯,長勢很好,花開之時,幽香滿室,且年年花開,花開得一年比一年多,這是退休之后的老尚最為得意的一件事。每回見到他,他都會跟我說起自己的蘭花,我也愛聽他的蘭花經(jīng)。一個愛蘭如此的人,終是個可愛的人。
老尚的蘭花是有來歷的。一次,他去朋友那兒辦事,公事辦好,就坐下來聊朋友之情,一番家長里短噓寒問暖之后,就聊到了茶幾上的那盆蘭花。那盆蘭花,花剛開過,長勢卻并不好,蘭葉紛披,略呈疲態(tài)。老尚知道朋友傾心事業(yè),無暇顧及一盆蘭花的盛與衰,便乘機說道:“這盆蘭花不錯,可蘭花喜陰,不宜放在陽光直射的地方,蘭花又不喜潮濕,澆水不宜過勤,蘭花清貴,不太喜肥,肥施多了,反而長不好?!迸笥岩娎仙腥绱藧厶m,就做了個順?biāo)饲?,將那盆蘭花送給了他。老尚如獲至寶,悉心照料那盆蘭花。先是上山挖了松葉土,給蘭花換了個盆,然后是在陽臺上搭了個架子,那是老尚自己設(shè)計的蘭花架。蘭花放在架子下,早晚可以曬到太陽,中午卻在一片陰涼之下。給蘭花澆水之時,他總是先用手試一下盆土的干濕。如此精心,不出一年,老尚的蘭花就變了樣,蘭葉葳蕤。第二年春天,蘭花開了不少花。
此后多年,老尚的蘭花開開謝謝。蘭花長得過于茂盛了,老尚就分出一些來,分送給那些愛蘭花的朋友們,送出的每一盆蘭花,都是老尚的一份心事,他要認(rèn)真地教會人家如何養(yǎng)好蘭花。老尚愛蘭,愛得執(zhí)著,可他卻只養(yǎng)了一盆蘭花。像老尚這樣的人,浸淫蘭花日久,與蘭花朝夕相處,氣息吐納之間,他也成了一盆蘭,一盆老蘭,予人以清香。對于老尚來說,有一盆蘭花,就足夠了。
愛蘭的人,并不都如老尚般有閑有心,譬如胡適。胡適是愛蘭的,但他大概是不善養(yǎng)蘭的人。他在《嘗試集》中有一首小詩《希望》,詩中說:“我從山中來,帶得蘭花草。種在小園中,希望花開好。一日望三回,望到花時過。急壞種花人,苞也無一個。眼見秋天到,移花供在家。明年春風(fēng)回,祝汝滿盆花?!痹娭袑懙氖且豢蒙嚼锏奶m花,胡適也是一棵來自皖南山里的蘭花,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如自己所希望的那樣,在春風(fēng)來時,開了滿盆的花。
我的另一位朋友也愛蘭,每年春天,他都上山,從山中挖回一兩叢野生的蘭花來,栽在盆中,花開,那份執(zhí)著近于癡了。可他不善養(yǎng)蘭花,每年蘭花開后,來年春天,那盆蘭花多半是不會再開花了。
我家栽了十幾盆不同品種的蘭花。蘭花開了,在清幽的蘭花香里,仿佛也有山野之蘭的清香之氣。在客廳與陽臺上,與蘭花同呼吸,感受蘭花的簡單和安靜,心情亦如一枝蘭花般獨自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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