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24年03月29日
◎阿微木依蘿
馬建宏非常高興能見到老田。雖然他上次也經(jīng)歷過同樣的一回,導(dǎo)致他搞不清老田是真的死了還是又在玩什么把戲。他跟同事們說了這個事情,他們都說他見鬼了。也難怪,有時連他自己也很懷疑,老田一會兒在缸里一會兒又不在。老同事們曾背地里悄悄提醒說:馬建宏,我要是你,就趕緊離開那個鬼崗位。太晦氣了!
眼下證明他沒有看錯。
“我就說你沒那么容易死。他們不相信?!彼f。
老田很感動馬建宏的話。搓了一下手說:“哪會那么容易死??!你知道的,我剛買了新房屁股還沒坐熱。貸款拖了一麻袋,要還的。那幫家伙喜歡造謠。誰要是在這里面打個盹,他們都會說他死了。馬建宏我給你說,這活不是誰都干得了的,整個倉庫也只有我老田有經(jīng)驗把粉缸刷干凈?!?/span>
老田又低頭做活了。
馬建宏點點頭。但他不信老田的話。之前沒聽說他買了什么新居。
看對方不再說話,馬建宏回到自己的工作中。那只鳥可能已經(jīng)睡著在上衣口袋,也可能有點害怕老田。老田的祖上都是獵戶。它先前在上衣口袋里發(fā)抖,現(xiàn)在安靜下來了。
來了一輛貨車。卸貨的只有馬建宏和另外一個人。那倒霉的叉車又壞了,只能一袋一袋往板車上裝,倉庫里到處是用不完的板車。馬建宏曾經(jīng)跟老田抱怨,希望老田跟組長說一說,向老板反映情況,多進(jìn)幾輛叉車,他是來做叉車司機(jī),拿的是叉車證,不是來做板車司機(jī)的。像這種使用板車運(yùn)貨的工作應(yīng)該另外請人,或者即使要動用叉車司機(jī)的勞力,也應(yīng)該額外加一點工資??墒抢咸镆荒樥J(rèn)真地倒過來勸他,說老板的錢都拿去給小夫人開的廠子周轉(zhuǎn)了,反映也是白說,何況這里不是有很多板車嗎?老板已經(jīng)很夠意思的準(zhǔn)備了這么多板車,沒有讓他的工人全部“自動化”已經(jīng)不錯了,并且這種事情為什么要他代轉(zhuǎn),為什么自己不去說呢?馬建宏無法跟他解釋。他每個月上班都會遲到幾次,這種有“污點”的人,組長怎么會喜歡,他每次都要讓組長在副經(jīng)理那兒挨一頓批“你的這一組人要管好啊!”組長跟他馬建宏實際上早就不說話了。不正面地說話。組長只會站在遠(yuǎn)處跟另外一個人招呼,張小四或者周小五,你過去看看,喊那個誰去把什么做完,就是這樣一種傳呼的方式完成他要下達(dá)的命令。馬建宏可以猜到,組長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在哪一個月他的這一組人不遲到一次,讓他的工作得個優(yōu)秀,那就燒高香了??墒邱R建宏總是拖后腿,整個組只有馬建宏一個人拖后腿,從未讓這個愿望實現(xiàn)。今天早上他又遲到半秒,不過已經(jīng)不重要了,小組長根本不放他在眼里,隨便他了。目前最麻煩的事情只能一肩挑,“板車就板車吧!”馬建宏想。推行過程中那一段斜坡他咬緊牙關(guān)挺過去了。那位合伙的也咬緊牙關(guān)。他可能是個啞巴,手上紋著一條蜈蚣。搬了這么久的貨,馬建宏沒聽他說過一句話。
可是馬建宏心里還挺感謝這個新同事,他比以前那些老搭檔實誠,汗水都流了滿臉,一身的粉塵,也不見他哪怕伸一根手指去擦一擦眼眉上的汗水。他像是在爭分奪秒地干呢!他真是賣力,可他明顯力道不如馬建宏,看他推著板車經(jīng)過斜坡的時候,腿顫得像要斷掉。那幫老搭檔就不會這么干,他們進(jìn)廠的時間長,已在工作中摸索出一條狡猾的規(guī)則,能讓自己輕松的事情就一定要搶著做。反正不一樣的出力工資卻是平等的。像卸貨這種事情就是好機(jī)會,自己多伸一會兒懶腰,活就少做一份,反正馬建宏有使不完的力氣,他會替他們干完的。他進(jìn)廠應(yīng)聘的時候不就是憑著這股力氣嗎?他在他們面前表演過。副經(jīng)理帶他進(jìn)倉庫,讓他搬一袋粉料試試手上的力氣——據(jù)說最厲害的人物也只連續(xù)搬了五袋——他就上前扎一個馬步呼呼啦啦一口氣搬了十一袋。副經(jīng)理如獲至寶,笑得雙下巴久久收不回去。這個倉庫要的就是力氣。而他手下很久沒有遇到這樣一個人才了。有的人一袋也拿不起來,只能另謀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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