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23年11月07日
◎楊全富
丹巴的霧,向來是少的。只有到了夏末秋初之季,一團(tuán)團(tuán)霧氣才從山腰升騰起來,茫茫的一片。然而,在河谷底,你是決計看不到霧氣的,如果要欣賞霧的壯美,只有沿著山路爬到一定的高度,你才能與霧親密的接觸。
之前,在一次閑聊之中,一位友人告訴我,墨爾多山上有著不一樣的霧景。如果一個人剛好生于斯長于斯,就應(yīng)該好好的去看一看。于是,我怦然心動,決定利用假期到山上去看一看。
墨爾多山脈,起于阿壩州鷓鴣山,主峰5000米,在大、小金川匯合處矗立,高聳入云。它是一座神秘莫測,俊秀險絕的圣地仙山,古往今來被人們頂禮膜拜,傳奇頌揚。在涉藏地區(qū)與喜瑪拉雅山和岡底斯山齊名,位尊大神山之列。散居于墨爾多山周邊的人們以嘉絨藏族自居,因此,墨爾多山為嘉絨地區(qū)具有著美麗動人傳說的神山之一。
天還沒有大亮,我和幾位友人就背著沉重的行囊向著墨爾多山走去。一夜雨后,小徑顯得異常的濕滑,我們只得放慢了腳步。為了讓自己走得更平穩(wěn)些,每一人手中也就多了一根支撐身體平衡的木棍。也多虧了這些木棍,我們在滑倒的一瞬間,雙手用力,緊握著木棍,才使得我們站穩(wěn)了腳跟。在我們的身旁,山林里不時傳來幾聲鳥叫聲。路旁,那些樹枝仿佛不堪重負(fù),一起向著小徑聚攏來。一顆顆晶瑩剔透的露珠就懸垂在樹葉上,一閃一閃的。當(dāng)我們走過時,細(xì)微的風(fēng)吹動了這些樹葉。一時間,露珠就紛紛掉落下來,像是下了一場小雨,瞬間打濕了我們的雙腳。
走過一處叫做羅布泊的地方,山勢更加的陡峭,那一條小徑只得順著山勢向著山頂倔強(qiáng)的延伸,就像是一架天梯懸垂在我們的面前。這時候,我們的額頭更加的接近路面,有時候,鼻尖仿佛都要觸碰到地面的山石。走過這一段陡峭的山崖后,眼前的樹林更加的茂密。這時候,一縷霧氣忽然從林間升騰開來,起初如飄渺的細(xì)紗,后來,一團(tuán)團(tuán)聚攏來,逐漸擋住了我們的視野,白白的,在山野間隨意的飄蕩。當(dāng)這些霧氣從我們身旁掠過時,我們分明感覺到了它所包裹著的水汽,裸露的肌膚上沾滿了水汽,涼颼颼的。路旁的小樹也被這些飽含水汽的霧所籠罩,一會兒功夫,水汽在樹葉上凝聚,一顆顆露珠滾動著,滴落在路旁。
當(dāng)我們奮力爬到一座山脊之上,此時的霧氣已停滯了它們的腳步,環(huán)繞在山脊兩側(cè)。這些霧氣就在這里聚攏來,眼前的小徑都被其吞沒掉。幸好這些小徑兩旁有遠(yuǎn)行人堆砌的石堆,一行行,整齊的排列著。而那一條小徑呢,就橫亙在這些石堆之間。這些石堆高約一米左右,全部由多個石塊堆砌而成。由于山頂石塊大小不一,因此,石堆并沒有固定的形狀,任由堆砌者的匠心獨運。當(dāng)?shù)厝怂追Q其為“拉澤”,意為指路標(biāo)志。誠然,在這樣的霧氣之中,這些石堆就像是忠誠的衛(wèi)士,為遠(yuǎn)行的人指明了前行的道路。這些“拉澤”一個緊挨著一個,讓每一個人都忘記了路的艱險和路的遙遠(yuǎn)。走了許久,路旁的灌木叢逐漸的稀疏起來,多了許多山石,“拉澤”也越來越少。當(dāng)走過一段鑲嵌在巖壁之間的山路后,我們終于站在了墨爾多山主峰的腳下。
抬頭望去,山崖上,一條寬約五十厘米的山路順著山脊的走勢蜿蜒著直插峰頂。路旁,有手指粗細(xì)的鐵鏈緊緊相連,鐵鏈上,綁縛著五彩的經(jīng)幡,使得這一條旁山險道多了一些平安。這一段路并不陡峭,為石階。當(dāng)我們踏上這一條道路時,才發(fā)現(xiàn)道路旁鐵鏈外的陡峭。而路的另一旁,那些山石因為山風(fēng)和雨水的侵蝕,參差不齊,如犬牙交錯縱橫。此時,霧氣再次的彌漫,漸漸的吞沒了旁山險道,我們眼前忽然間看不見了山谷的縱深,那一顆忐忑的心才逐漸平復(fù)下來。我們在石階上慢慢前行,那沉重的腳步仿佛在叩響著即將登頂?shù)南矏偅卜路鹪谙蛑切┬藿ㄟ@段石階的人致敬。途中,有供人們歇腳的地方。不過,這些都成為了擺設(shè),因為,在這一段路內(nèi),每一個人都鉚足了勁,想要快速地登上山頂,將一眾峰頂都收在眼底。有些時候,山道旁忽然間刮起風(fēng)來,那些濃霧瞬間被吹散開來。這時候,山谷若隱若現(xiàn),更增添了高山峽谷的險峻。一時間,狹長的山道上,一聲聲驚呼隨著傳來。一會兒功夫,又復(fù)歸平靜,因為云霧在此時又聚攏來,隱藏了山道的險。
山頂旁,有巖石覆頂?shù)纳蕉矗患挛锒询B在不足兩平米的洞穴里,同行的一位友人告訴我,這是當(dāng)?shù)氐囊环N習(xí)俗,將衣物放置在山巔之上,有祛病消災(zāi)之效。洞穴旁的平臺處,有人從山腳攜帶上來的拐杖,一根根散亂的堆砌在衣物旁。我們也將手中的木棍放置在這些拐杖上,迫不及待地向著山頂?shù)氖呷ァ?/span>
石塔矗立在山頂間,所處位置正好占據(jù)了這一座山峰的最高端。因為有了這一座石塔,這座山的主峰海拔高度瞬間也高出了一兩米左右。石塔是人們用石塊堆砌而成,雖沒有白塔的雄偉,然而在高山之巔,顯得更加的偉岸。石塔就地取材,一片片石塊在人們的匠心獨運下向著某一個特定的式樣堆疊在一起。里面中空,供人們煨桑所用。塔頂,一根根綴滿經(jīng)幡的繩索纏繞著,以其為中心點,向著遠(yuǎn)處延伸。一時間,各種顏色的經(jīng)幡在風(fēng)中飛舞,發(fā)出細(xì)微的響聲,仿佛是風(fēng)在念誦著經(jīng)幡上的經(jīng)文,祈禱世間的平安吉祥。
這時候,那些從山間涌起的霧氣漸漸吞沒了遠(yuǎn)山近谷,在我們的面前鋪展開來,形成蔚為壯觀的云海圖景。眼前,乳白色的霧氣聚攏在一起。在這些霧氣旁,仿佛有著一雙無形的手,操控著霧氣。其中,一只手從底端將其撐起,而另一只手呢,則從空中將這些霧氣壓了下去,并將霧氣中凹凸不平的地方抹平,瞬間,這些翻滾洶涌的霧氣在這里逐漸停歇了騰躍的腳步,鋪展在墨爾多山主峰下的峽谷之間。霧氣愈加的濃稠,成就了白色的云團(tuán),在微風(fēng)的吹拂下,有時候也會像大海一樣掀起細(xì)碎的波浪。不過在那一雙大手的作用下,又復(fù)歸平靜。
眼前的云霧,向著遠(yuǎn)方無限的延伸,茫茫的一片。此時,我早已與眼前的白霧融為一體,腳底就是霧氣,仿佛我只需要踏出一大步就能在云端漫步。就在這時候,幾只鳥雀忽然間從霧氣之中飛出,彈射到了云海之上。那些被洞穿的霧氣,瞬間被旁邊的霧氣填補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這些鳥雀仿佛被眼前的茫茫白霧所迷惑,在云層之上轉(zhuǎn)上一圈后,忽然收攏了翅膀,一頭扎進(jìn)茫茫白霧之中。只留下白茫茫的一片,就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似的。
這時候,山風(fēng)忽起,那厚重的霧氣被逐漸的吹散開來。霧氣之中也就多了一些或圓或方的巨大孔洞,如洞開的天窗一般。遠(yuǎn)處的風(fēng)景從這些天窗里一股腦兒涌現(xiàn)在我們的面前。起初,風(fēng)景之上還罩有一層如紗的薄霧,飄渺之間不甚清楚。后來,這一層薄薄的霧氣也逐漸散去,那些隱藏在霧氣下的風(fēng)景就坦坦蕩蕩的出現(xiàn)在我們的面前。遠(yuǎn)處的山梁上,一座座白色的藏房鱗次櫛比的排列著。因為白色,才使得其在綠色的海洋里顯得那么的耀眼。猶如綠浪之間的帆船,層層疊疊。而這些藏寨之間,有矗立的高碉,雖然,在風(fēng)雨的磨礪之下,這些古碉早已顯露出風(fēng)燭殘年的衰落,不過,也難以掩去當(dāng)年的雄姿。
當(dāng)霧氣全部散去的時候,放眼望去,山峰一座連著一座,圍繞在墨爾多山的四周。有些峰頂上白雪皚皚,在陽光的普照下,閃爍著雪白的光芒。這些山峰在墨爾多山面前,完全隱去了其鋒芒,都謙遜的低下頭顱,向著墨爾多山頂禮膜拜。一座座山脊,以一種特有的方式圍在一起,此時,我都疑心這些山脊就是人們互牽的手臂,而那些主峰呢,則是偉岸的丈夫和美麗的女人。他們就在這天地之間,手握著手,唱誦著最吉祥的歌曲,跳起最動人的舞蹈。
后來,山間的最后一點霧氣也慢慢地消散在了山谷間,看著來時的路,在那段最陡峭的山路上,幾個黑色的點正在慢慢的挪移。這些點也是我們的旅伴,我想,此時的他們也與我們一樣,懷著一顆最虔誠的心向著心中的遠(yuǎn)方奮力前進(jì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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