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21年10月29日
◎阿微木依蘿
“我已經(jīng)和那個人沒什么關系了?！?/p>
“那又怎樣，反正你出了這個村就不是這兒的人?！?/p>
“你怎么這樣說話？你忘了還親口喊過我‘奶奶’呢！”
“那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吧！”小女孩別過臉，萬分不高興。
“小鬼，你不要把我惹毛了！”曲莫阿蓮恨不得踢她兩腳。
“你趕緊走吧。你應該和你的丈夫住在一起?！?/p>
“我說過了，我和那個人已經(jīng)沒什么關系了?！?/p>
“我也說了，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我敢肯定這里任何人都不歡迎你。別怪我沒提醒，回來也沒用，你在這兒住不慣的。杰布就很聰明，他來這兒看一眼又逃回那片樹林。像你們這樣的人，就只能在那片樹林中游蕩，你在那兒不是有一間房子嗎？很早以前就搭建的房子。你的兒子們齊手給你搭建，專門等你去住的。”
曲莫阿蓮真?zhèn)?。這個孩子說話太無情了。想不到她自己找到了好的歸宿，就忘記這個曾經(jīng)與她共同經(jīng)歷磨難的人。所以她故意挑起舊事：
“你怎么不去找你的爺爺呢？要是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和那個女人還在外面游蕩著，無家可歸呢！”
小女孩皺著眉頭說道：“幾輩子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吧？我和他也沒什么關系了。你就是喜歡記一些不該記的東西，所以你在哪兒都住不安生?！比缓?，她又恢復先前臉上的喜色，平靜地說：“曲莫阿蓮，那些舊事不要再提了。快讓開，那個小床是我的，如今它是我的了，包括你的母親，她現(xiàn)在是我的母親了。什么？亂了輩分？我跟你有什么關系嗎？你早就知道卻不愿意承認。難道杰布沒有跟你說這樣的話嗎？‘放棄吧，你改變不了什么！’以你們的交情，他應該會提醒。應該早早就等在村子外面告訴你那兒已經(jīng)沒有路了，進村只能找到那條唯一但事實上誰都沒有見過的入口。我猜他已經(jīng)跟你說過這些事情。這世上恐怕只有杰布可以原諒你把他拖下水，真可憐，他上輩子欠了你什么？”
“你在胡說什么呢？”
“現(xiàn)在我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趕緊走?！毙∨⒊林樧?，一點笑容也看不見了。
曲莫阿蓮抓起小女孩將她狠狠地推搡出去，像上次一樣揍了幾拳?？匆娦∨⑺は氯サ臅r候砸扁一只空水瓶，臉上出現(xiàn)一小塊烏青，曲莫阿蓮覺得心里舒服了一點，仿佛親手剝開積攢了幾輩子的仇怨。
“哼，曲莫阿蓮，你已經(jīng)第二次打我了。但是以后恐怕沒有這種機會。只要我住在這兒，你就進不來。我總得有一些和你一樣的特征呀——她趕緊爬起來走到小床邊，躺下，卷縮起來，和曲莫阿蓮先前躺在床上的姿勢一摸一樣——不然我們的媽媽會認不出來的?！彼膭幼骱芸?，像是早就料到曲莫阿蓮的母親正在往這間屋子走來。
曲莫阿蓮被小女孩的舉動驚得癱坐在地。她看見母親走了進來。她徑直走到小床邊，摸著小女孩的額頭說：“不要總是背著這些空瓶子。該扔的東西不要隨便帶進屋，你看看，你把多少沒用的東西帶進來了？都快裝不下啦，快扔掉、快扔掉?！?/p>
曲莫阿蓮睜圓了眼睛。不敢相信母親會把自己親生的孩子也認錯。
“媽媽！”她湊近了大喊一聲。
“我說了，她不是你媽媽，她有她的樣子，你有你的樣子，你這個樣子會嚇壞她的，曲莫阿蓮，你留在這兒有什么意思？這兒的一切跟你沒有關系。她看不見你，也聽不見你?！毙∨⒗淅涞卣f道。
曲莫阿蓮干脆挑開母親耳邊的頭發(fā)，想讓她看見自己?？墒沁@個舉動讓她發(fā)現(xiàn)眼前的女人只是長著一張和母親相同的臉，她很年輕，也很溫和，面上的笑容以及說話的語氣都跟母親一樣，可她不是自己的母親。她的母親像是被另一個人替代了。這個可怕的發(fā)現(xiàn)讓曲莫阿蓮險些跌倒。而那個小女孩，正在用她那雙從這位年輕母親身上繼承的如出一轍的眼神盯著她，然后繼續(xù)用冷冰冰的語氣說：“你現(xiàn)在相信我的話了吧？趕快忘掉這些沒用的事。趕緊走吧?！?/p>
曲莫阿蓮不死心。可是眼前的人確實不是自己的母親。除了和小女孩說話，她什么聲響都聽不見。
那個女人出去之后，小女孩從床上跳下來。站在曲莫阿蓮身前，取下那些空水瓶遞給她，嚴肅地說道：“這是我們以前住在一起的時候，你讓我?guī)湍愦蛩玫钠孔?。我已?jīng)背著它們很久了。你也聽到了，我們的媽媽說——不，是我的媽媽——她讓我把這些東西拿開。這兒也確實不需要這種東西了。”
曲莫阿蓮抱著這些瓶子想扔出門去，但她收住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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