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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鄉(xiāng)愁

甘孜日報    2020年06月24日

   ◎宋揚

   在《端午的鴨蛋》中,高郵鴨蛋經(jīng)汪曾祺一描述,簡直到了令人神往的境界,“筷子頭一扎下去,“吱”——紅油就冒出來了”?!爸ā笔鲋T聽覺,“紅”狀以顏色,聽得看得人口舌生津。汪老先生還慨嘆:“我在北京吃的咸鴨蛋,蛋黃是淺黃色的,這叫什么咸鴨蛋呢?”

   那么,我家鄉(xiāng)的咸鴨蛋豈不更貽笑于高郵?

   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鴨蛋作為待客上品,并不常出現(xiàn)在家鄉(xiāng)人的餐桌上。朋友們可能會問:“農(nóng)村的鴨蛋還不多呀?”答案是:鴨蛋可不是普通農(nóng)家的日常食品。在農(nóng)村,鴨子雖不少,但少有自己消費的。上一批積攢下來的鴨蛋剛賣出去,換回日常必需的鹽巴、肥皂,又得盯著鴨子屁股,指望孩子來年的學(xué)費了。

   印象中,過端午節(jié)算是老百姓犒勞自己的最佳理由。一枚圓圓的鴨蛋,被小心地從中間剖開。再剖,然后再剖,分成八瓣,像吃西瓜。相對最大的兩瓣分別被夾進了三爺爺和幺奶奶碗里。鄰居幺奶奶與我們本沒有血緣關(guān)系,她照顧我長大,我家吃點好東西總忘不了叫上她。我的親爺爺和親奶奶早已不在人世,他們就是最親的長輩啦。

   如果境況好,比如鴨子爭氣,我家也有過每人吃二分之一枚鴨蛋的時候。

   鄰居四哥的爹是鄉(xiāng)供銷社的,有工資收入。四哥家吃鴨蛋從來不剖開。他們家有村里屈指可數(shù)的電視機。我就一邊蹭電視看,一邊咽著口水看他們吃整只鴨蛋。他們家人多,裝在大瓷碗里的鴨蛋堆得跟小山似的,其實也就一人一枚。前頭提到的三姥爺和幺奶奶的兒媳婦們對他們并不好,母親每次把鴨蛋夾進他們碗里時,他們的眼里都包著渾濁的眼淚。

   我覺得能把鴨蛋泡出紅油的技術(shù)是得靠大量的鴨蛋去練就的。我舊年在老家吃過的鴨蛋從沒有高郵鴨蛋的潤澤。今年端午節(jié)前再回鄉(xiāng),在親戚家吃了鴨蛋。家鄉(xiāng)鴨蛋在色香味上都有了長足進步。為什么呢?鴨蛋多了唄。吃完一壇,又去街上買來泡上。以前的鴨蛋泡到蛋白發(fā)青、蛋黃發(fā)黑也舍不得吃,但對在外打工的男人和離家讀書的娃兒而言,一瓣既無色相又無味道的鴨蛋照樣吃出家鄉(xiāng)的味道。

   時光,早已把記憶里那些小小的鴨蛋、那些人浸潤成綿綿鄉(xiāng)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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