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19年09月17日
◎嘎子
夏巴拉姆緊靠著維巴寬厚的胸脯,平靜地合上了疲憊的雙眼。維巴結實的手臂有力地托著她軟弱無力的身子,她覺得自己正漂浮在一汪暖暖的溫泉內,到處是陽光灑下的美麗的光斑。自己心內那個時時讓她膽寒的魔鬼讓這溫泉一泡,就融化得干干凈凈了。
她從懷里捧出熟睡的孩子,把那張凍紅的小臉朝向維巴,笑著說:
“你看看,這小蟲蟲多可愛?!?/p>
“我知道?!?/p>
維巴依然昂著頭,雪粉在他粗糙的臉頰上碰撞著,又滾落在地上。一股酸苦的滋味又爬向了她的心頭,涼絲絲的。
“取什么名字?”維巴問。
“森根翁須,喇嘛吉巴取的?!?/p>
“我知道。哈哈,森根翁須,好聽的名字,像個阿洼漢子?!?/p>
夏巴拉姆在維巴的話里聽出了自豪。她笑了,兩股清泉似的淚水涌了出來。她把淚水輕輕揩擦在維巴的胸脯上,說:
“維巴,我的好男人啦,以后我會處處聽你的話,做你的馬你的羊……”
維巴用手堵住了她的嘴,輕輕一笑,臉紅了,說:“我不要馬不要羊,只要一個安份顧家的老婆,一個強壯有出息的兒子。”
他抬起頭時,一股強勁的雪風刮在他臉上。
他看見遠遠近近的黑霧在升騰涌動,地上樹枝上的雪粉嘩啦嘩啦地撒落。他警覺地朝不遠處的幾棵杉樹跑去,想在風力加大時沖到粗壯的杉樹下。風卻停了,四周黑得可怕,寒冷針似的扎進肉里。樹根的積雪很軟很厚,踩上去就沒過了大腿,他不得不把夏巴拉姆輕輕放在雪坡上。
維巴聽見一絲很細的聲音在山壁上響,他警覺起來,把夏巴拉姆摟得更緊了。那聲音越來越響,尖利刺耳,像一串悠長悠長的口哨。地上的雪隨著逐漸強烈起來的風流動起來,杉林里的樹枝劈劈叭叭相互撞擊,接著是一片轟轟隆隆的塌雪聲……
遠山響了一串雷一般脆響的聲音,四周的雪霧煙柱般地升騰,又洪水似的卷了下來。到處是碰撞、磨擦、摔砸的聲響,杉林、雪野和那高聳入云的大雪山,全淹沒在洪滔般的雪風里了。
“老天呀,白毛風刮來了!”
維巴手臂緊緊地把夏巴拉姆壓在地上,他想抬頭,狐皮帽卻讓風卷上了半空,一片冰渣雪沫砸下來,他們什么也看不見了。他死死趴在地上,感到雪地也在轟轟隆隆震響。樹林搖動,冰雪崩塌,到處是石頭破裂的聲音。
嚓嚓嚓……
地上的雪開始松動了,維巴感覺到自已和夏巴拉姆正隨著松動的雪朝山下滑去。他只得聽天由命,他握住胸脯上的護身符,默念六字真言:
嗡——嘛呢叭嗎哞……
他感到身子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就停了下來。雪風在耳旁吼叫,雪沫撒了滿身。
“維巴!”夏巴拉姆喘著粗氣說得很吃力。
維巴叫她別說話,安靜地等一等,風會過去的。狂野的雪風堵得他連嘴也張不開了。
夏巴拉姆身子拼命地掙扎了一下,把一團東西硬塞到他的手上。他雙手抓住那團東西,是驚恐不安的孩子,小手在空中抓著舞著。他把孩子摟住孩子,用手掌擋住風小心地放進皮懷里。
“維巴——”夏巴拉姆一聲絕望的喊叫,讓風刮出去好遠。
維巴伸出手拉,怎么也抓不住飄遠的夏巴拉姆。他想抬起身子,又讓迎面而來的狂風壓了下去。他悲傷地張開嘴喊叫拉姆,拉姆,手伸去的遠處,夏巴拉姆像一棵枯草,讓風卷起來,拋向迷迷茫茫的雪霧里。
“拉姆,我的拉姆!”他捶著雪地,聲音嘶啞了。
雪風不停地吼叫,冰渣雪沫劈劈叭叭地撞擊山崖雪壁,不時傳來轟轟隆隆的塌雪聲……
這雪風或許會刮到世界末日吧……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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