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19年03月14日
◎江舟
倪文節(jié)曾說:“松聲、澗聲、山禽聲、野蟲聲、鶴聲、琴聲、棋子落聲、雨滴階聲、雪灑窗聲、煎茶聲,皆聲之至清者也,而讀書聲為最。”琴棋書畫,怡情山水歷來被視作最為風雅之舉,然而與讀書相比,仍稍遜一籌。宋代詩人黃山谷也這樣說:“三日不讀,便覺語言無味,面目可憎?!彼晕羧顺Q?讀書不獨能變化氣質(zhì),而且還能養(yǎng)人精神。
讀書,最大的功效在于能暫時離開現(xiàn)實的景況,而進入個完全新奇的世界,在那里可以找到自己希望結(jié)交的朋友,求得心靈之溝通,感情之共鳴??梢粤私馔膺叺氖澜缬卸鄰V,有多寬,給自己的生活注入新鮮的活力。
南宋末年,浙江有一寒士許棐,甚愛讀書。他在住屋四周種了梅花,自號梅屋。屋中懸蘇東坡、白樂天像,心中崇敬這兩位曠達風流的雅士。雖家道貧窮,卻以讀書愛書為自豪。在《梅屋書目》的自序中,他寫道:“余貧喜書,舊積千余卷,今倍之,未足也。肆有新刊,知無不市;人有奇編,見無不錄,故環(huán)室皆書也?;蛟?“嗜書好貨均為一貪,食書而饑,不若食貨而飽;貪書而勞,不若食貨而逸。人生不百年,何自苦如此?”答曰:“今人予不知之,自古不義而富貴者,書中略可考也,竟何如哉?予少安于貧,壯樂于貧,老忘于貧,人不鄙夷予之貧,鬼不揶揄予之貧,書之賜也。如彼百年,樂之有哉!”
可見許棐是真得讀書之趣的。他在“貪”書與“貪”錢二者之間,棄錢而擇書;在物質(zhì)生活貧乏和精神生活貧乏之間,寧可選擇物質(zhì)生活之貧乏,而以精神生活之豐富來俯視物質(zhì)生活之匱乏。他認為正因為讀書,有了豐富的知識和高尚的情趣,所以世俗人們不會因其窮困而看不起他,陰間的鬼神亦不會因其窮困而譏笑他。這種滿足,豈是豐衣足食之樂可以比擬的呢?
讀書,從書中領(lǐng)略快樂是一種享受,而以書會友,以書交游,以書游藝,亦被視為雅趣。陶淵明曰:“息交游閑業(yè),臥起弄琴”,把整個身心放在讀書、彈琴、書畫上,固然是高雅,但劉禹錫“談笑皆鴻儒,往來無白丁”,也是一種風雅。蘇軾就認為“束書不觀,游談無根”,不讀書的人,交往談天也令人生厭,顯得淺薄虛浮。
趙明誠和李清照,是一對恩愛夫妻,酷喜讀書。李清照是個才女,不僅詩作得好,記性也特別好。每天飯罷,夫妻倆在書房里坐定,烹茶娛樂,常以說出某一事在某書卷第幾頁第幾行來斗輸嬴,勝者先飲。李清照常常是勝者,但一贏,她就要開懷大笑,滿杯的茶不往嘴里去,卻灑到了自己身上。這種夫妻之間的情趣風雅,也是從讀書始。
讀書是風雅之舉,但讀書本身不是為了風雅。只有當讀書成為發(fā)自生命需要的時候,它才能成為一樁樂事。對不愛讀書的人來說,讀書只是一種苦役;對為功名而讀書的人而言,讀書也無法使之瀟灑怡情。而只有好書、樂書之人,不讓他讀書才是最大的禁錮,是對其精神自由的剝奪。
陸游把自己稱作書蟲,尤其到晚年,一年四季,天天與書為伴,他說:“愁極不成寐,起開窗下書。似囚逢縱釋,如癢得爬梳?!辈蛔x書時渾身不自在,夜半時分還要起來讀書。一讀書,便如被囚禁之人得以開釋,精神得到解放。他又說:人生各有好,吾癖正如此。所求衣食足,安穩(wěn)住鄉(xiāng)里。茆屋三四間,充棟貯經(jīng)史。四傍設(shè)幾案,坐倦時徒倚。無聲九韻奏,有味八珍美……”“八珍、九韻”,自然是最美的人生享受。然而他又說道,“讀書以取暢適性靈,不必終卷”,沒有絲毫的勉強。這樣的讀書,恰是文人處世求知的雅興和聰明之處。他們就是憑借讀書來脫俗,從難斷的君王天下事、生前身后名的世俗之念中暫時擺脫出來,以馳騁想象、神游古今、超脫功利的讀書之雅趣閑情作為人生的另一種寄托,最終得到人格理想和內(nèi)在精神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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