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18年08月27日
◎任隨平
蕎麥花開,醉了秋野,醉了秋野里佇立而望的你我。
風(fēng)是徐徐的,一小陣一小陣跑過來的,載著馥郁的馨香,穿過楊樹林,穿過樹林邊的小溪,穿過煙嵐裊娜,穿過霧靄迷蒙,拂過眉梢發(fā)際,而后留一小部分絲絲縷縷地進入你的鼻息,輕輕地,輕輕地瞇縫了雙眼,將那一縷縷馨香吸附下去,這時候,整個肺腑將被這香氣所彌漫。清新,動人,甜蜜,暗含著淡淡的秋日的味道。
慢慢地睜開眼來,陽光順著坡勢流瀉而下,因了穹蒼的高遠與澄澈,光線多了幾分明凈,幾分柔弱,如若傾倒的水銀般漫過整個蕎麥地。小時候,我總是喜歡跟隨了父親去山野田疇,尤其是在秋日的清晨。冬播之前,父親總要將播種冬小麥的土地重新翻過一邊,一是將肥料翻耕到土層深處,二是將夏耕之后重又生長起來的雜草清除一遍。父親扶犁翻地,我就在一遍獨自玩賞花草。秋風(fēng)過處,秋草草莖已顯出幾分僵硬,畢竟秋風(fēng)蕭索,況且大多花草已在夏日里花枝招展,耗盡了銳氣,及至秋日露霜到來,已顯出幾分疲憊,幾分蕭瑟。唯獨蕎麥葳葳蕤蕤地生長著,似乎攢足了勁,也似乎只有這風(fēng)霜到來的秋,才能讓它們掏出內(nèi)心全部的芬芳,向著遼闊大地一浪接一浪地擁吻過來,撲香大地,和大地之上廣袤的天宇。
蕎麥花小而精致,單薄的花瓣,含苞待放時粉紅如霞,若是暮晚時分,讓人分不清是云霞染紅了蕎麥的骨朵,還是蕎麥的骨朵映紅了天宇,面對這種圣境,沒有人驚呼大叫,唯有靜默,在靜默中感知一份熱烈與寧謐。及至蕎麥花開,骨朵周邊的粉紅褪去,可人的花朵綻放開來,瓣瓣細碎,薄若蟬翼,風(fēng)起時,隨風(fēng)而舞,多像大地舞動的裙裾。若是捷足登上山巔,俯視成片成片的蕎麥地,白的花,綠的葉,紅的莖稈,那種氤氳的色彩之美沒有任何畫筆能夠渲染出來。若是幸運,黃昏臨近,天空又飄飄渺渺落起一場如煙似霧的細雨,這時候,遠山,蕎麥地,近旁的村巷,將是一幅絕佳的水墨洇染畫。
及至蕎麥成熟,必是過了霜降期,按照父輩們的經(jīng)驗判斷,深秋晨起,只要見過檐前的瓦楞上落過一雞爪子厚的寒霜,便望“霜”興嘆地說過一句,該收蕎麥了。熟透的蕎麥顆粒呈三角狀,愈是熟透,顏色愈是呈現(xiàn)黑紅色,莖葉枯去,唯有婆婆娑娑的籽粒掛在莖稈上,每一株,都是一副憨態(tài)可掬的樣子。收割蕎麥,須在晨起露水剛剛散去時,早了,收割的蕎麥捆不易干透,若是午后時分陽光濃郁,蕎麥顆粒又易掉落。所以,每到蕎麥成熟收割的時候,父親總會早起,帶了鐮刀早早上山,等走過了那一段蜿蜒小道,抵達蕎麥地恰是收割之時。
蕎麥性甘味涼,有開胃寬腸,下氣消積,治絞腸痧,腸胃積滯,慢性泄瀉的功效。在我的家鄉(xiāng),蕎麥碾碎去皮磨成細面,母親首當(dāng)其沖做一頓蕎麥攪團,全家人圍坐一桌,就著窖菜,便能和和氣氣地吃出一頓團圓飯,攪團本就有團圓之意。
眼下又是一年蕎麥花開時,故鄉(xiāng)的蕎麥是否花香依舊,香艷動人,但在我日夜念想的夢囈里,蕎麥已是馨香馥郁,云蒸霞蔚了。蕎麥花開的秋野,蕎麥花香的村巷,永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掛牽與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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