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18年07月19日
◎喬加林
上世紀七十年代初,我出生在蘇北一個偏僻的小村莊。那時候,農(nóng)村家家戶戶都很窮,按照老人們說:“窮的叮當響”,吃不飽穿不暖,家家戶戶不管是大人還是孩子,穿著的衣褲都是有補丁的,很多孩子衣褲都是補丁套補丁。
家鄉(xiāng)的土地大都以種植玉米,小麥,山芋,棉花為主,也不知是水的原因還是土質(zhì)問題,從我記事起,我們村就沒有種植過水稻。那時候的糧食產(chǎn)量很低,尤其是小麥,一畝地也就能收兩三百斤。一日三餐主食是玉米面窩頭、山芋和蘿卜干,平日里難得吃上一頓白面飯食。
記憶中,我最喜歡吃母親做的手搟面。手搟面,顧名思義就是用雙手拿搟面杖做出來的面條。在物質(zhì)深度匱乏的年代,誰家能吃上一頓手搟面,絕不次于現(xiàn)在的節(jié)日氛圍。孩子們想吃手搟面,就天天盼望自己的生日早點到來,過生日吃長壽面,到了生日時候才能享受吃面條的待遇。
實行土地承包責任制后,鄉(xiāng)村人民的生活有了改善與提升,吃面條也不再是過生日時候才能吃到了,啥時候想吃都可以。記得小時候鄰居之間聊天問到中午飯吃什么的時候,十有八九都是手搟面。那時候沒有壓面機,母親只能自己搟面。母親做的面條,薄厚均勻,粗細適中,口感彈滑,爽口筋道?,F(xiàn)在市面上的面條多種多樣,但無論什么樣的面,口味都比不上母親用雙手慢慢制作的手搟面。
隨著物質(zhì)生活水平的提高,買著吃已經(jīng)成為生活在城市中的人們不可或缺的習慣,人工面也早已被機器面所替代,品種也由原來老土的豆面面條、玉米面面條、雜面面條換成了好聽的龍須面,空心掛面等等。
手搟面,就是用杖搟出來的面條?!笆謸{面”,算不得什么稀罕玩意,跟大街小巷隨處可見的蘭州拉面,南京皮肚面,重慶小面等一樣普通,與人們通常所說的美食也扯不上多大關(guān)系。但是,在我的內(nèi)心深處,母親的手搟面卻是揮之不去的美食記憶,飽含著歲月的味道,老家的味道,親人的味道。
母親在做手搟面時,通常都是把面和好用手揉均勻后,放在一邊醒一會才開始搟面。先在桌子上鋪上面板,(面板通常都是用蛇皮袋)制作的,拿出三尺長的搟面杖,把面卷成筒狀,站好馬步,躬著腰,隨著搟面杖碰撞面板的節(jié)奏,身體一前一后,一起一伏,雙手隨搟面杖前推后拉,左右壓均勻,不斷重復,偶爾停下展開,加些苞米面防止粘連,然后繼續(xù)。 待面塊搟到一定程度時,將搟面杖卷入面片中,反復向外推、卷。推、卷幾次后,將其展開,撒上適量的面粉,從另一個方向把搟面杖卷入其中,再進行推、卷操作,反復幾次,姿態(tài)優(yōu)美,像在跳舞一樣,但這可是力氣活,一會兒***額頭就見汗了。直至面團被搟成薄片,就把面展開,再上一層苞米面,按一定寬度疊起,然后開始切面,***刀法快而均勻,面條厚度與寬度都很均勻,就像是機器切割一樣。母親的手搟面標準很高,和面后,必須“手光、面光、盆光”。
在鍋里水燒開后,母親用手輕輕拿起一把面條,抖掉上面的苞米面才下鍋,有時還會往鍋里加點冷水,母親說:冷熱一激,面條容易熟透。在面條出鍋前,母親再放些豬大油,蔥花調(diào)料什么的,撈出一碗面,舀上一勺湯,就著蘿卜干,那感覺就是人間美味!這時整個廚房只聽到吃面的哧溜聲,沒人說話。父親能吃油,每次還要單獨在碗里再放點豬油。
母親在做飯時候,經(jīng)常向在身邊的二姐說教:“女孩子一定要學會做飯才行,比如搟面,面要硬點和,那樣做出的面條才筋道,好吃,學習也一樣的道理,要抓住重點,掌握方法,才會有好成績。”母親雖然沒有上過學,不識字,但總能在不知不覺中向我們講些道理,現(xiàn)在想來都很受益。
偶爾,帶著家人去面館吃面條時,當那一碗飄著油花、浮著綠菜的面條端上來時,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端起碗來“哧溜哧溜”一股勁吃了下去。現(xiàn)在面館里各種特色面條很多,但吃起來,始終吃不到母親親手做的手搟面味道。母親已經(jīng)多年生活不能自理了,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吃過母親做的手搟面,但母親曾經(jīng)做的噴香手搟面條,泛著溫暖的母愛,滋養(yǎng)著我們姐弟成長的畫面猶如昨日。每次吃面條,我的腦海里總會浮現(xiàn)出母親弓腰搟面的情景。
現(xiàn)在的年輕人根本就沒有看見過手搟面的是如何做的,只有經(jīng)過七八十年代的人才能記得它的味道,其味道遠比現(xiàn)在買來的面條要香的多,純正得多。
母親的手搟面,我永遠也吃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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