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17年10月06日
■陳美英
2012年9月初,我走出石渠菊母遠牧場,我聯(lián)絡(luò)的援石干部回老家休假去了。我按他走前的囑咐,在援石干部集體宿舍住下。
整理牧場筆記成了我的當務(wù)之急。寶貴的生產(chǎn)人類學第一手資料作為親愛的朋友陪伴,使我在這高寒處又安頓下來。
中隊的水泥壩子里停著不少小車,三面是紅瓦水泥墻的平房。其一是援石干部宿舍。屋里擁擠地擺著上下鋪鐵床,統(tǒng)一的方格鋪蓋。有木桌子,塑料凳子很多破的,大家將其重疊著坐。
過了幾天,隔壁宿舍一個瘦高的年輕人走到我門口,對我說:“你到這邊來坐吧?!?/span>
我起身走出去,陽光罩下金色大傘,把院壩映得耀眼。他帶我到很多人坐著的宿舍,對我說:“這里熱鬧的陽光。你不要拘束,我們都在這里玩?!币幌赂煤芙?,我感到臉熱,看他也抬不起眼睛。不說話不禮貌,說話不看人家也不行。他看我這樣,也忍不住臉紅了。過了片刻,我調(diào)整了心情,才把面前的他和身后的人們收納眼底,跟他自然地說話。
他是這里年齡最小的,我說他像高中生。他說是的,他叫張博。和張博聊,加深了我對石渠的認識。石渠野狗橫行,包蟲病高發(fā),干部們喝水都得注意。他們住的中隊院子里扔著許多裝礦泉水的桶,就是喝外面的水的原因。援石干部是個新名詞,一開始覺得突兀,為什么不是我們耳熟能詳?shù)脑馗刹??這是石渠的特殊性,需要州內(nèi)推進現(xiàn)代化。除了來自成都的援藏干部,張博他們這第一批州內(nèi)來援助的干部就有一百多人。
我融入了這個特殊群體,與他們下鄉(xiāng)。過雅礱江的時候,一個援石干部主動把我背了過去。這使我在人類的博愛中找到了光。
“缺氧不缺志,苦干不苦熬?!蔽殷w驗著援石口號的內(nèi)涵。
離開石渠前一晚,我把張博和背我過河的干部叫到我住的宿舍。木桌的對面,張博正襟危坐地端著水杯,眼睛濕潤又慌亂。桌子上有一袋瓜子,我遞到張博面前,他拘謹?shù)氐钩隽艘恍┰谑掷?。我們吃著瓜子,陷入無話。
忽然張博說:“作家,你覺得應(yīng)該如何發(fā)展石渠?”
這是個寬泛的話題。不殺生的傳統(tǒng)使野狗橫行,在這里找到了天堂。這里包蟲病發(fā)病第一,如果不管理好野狗,消滅傳染源,不可能有效控制。
“能坐在這里,就算奉獻。”我想起另一援石口號,問他怎么在集體宿舍應(yīng)對喧鬧。
他說:“必須適應(yīng)。我要休息怎么辦?我就拉上簾子,睡我的。在這里不是一天兩天,不是說你堅持一下就完了。”
他坐在堆滿東西的桌子旁,還是瘦高的高中生模樣。他是兩屆援石的干部,要坐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