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17年08月11日
■賀先棗
沒有上小學(xué)的時候就已經(jīng)朦朧的知道,馬是極有靈性的動物。曾經(jīng)看過一場不收錢的“壩壩電影”,放映的是《山中防哨》,里面講了些什么已不記得,唯一沒忘的就是電影里有一匹叫做“波里卡”的軍馬。這匹馬聰明得了不得。它不僅能聽口令臥倒起立、走步、跑步、它還會開門。它和它的主人被一伙土匪抓住后,土匪想騎上它的背,它就是不讓。后來是咬斷繩索,開了門,跑去搬來援兵,救了它的主人。
小的時候,許是營養(yǎng)不良,個頭老長不起來。打架淘氣一類英勇豪壯的事沒有做過幾件。但骨子里還是有頑皮的因子在,為了求得一種心理上的平蘅,那個時候就覺的如果能騎在馬背上,保準(zhǔn)威風(fēng)的不得了。讓那些拿著竹棍木棒當(dāng)?shù)稑尩?/span>“大王”們眼紅、眼紅才好!他們的“馬”不過是竹條掃帚而已。
到了拿薪水吃飯的時候,我去了牧場。一看見牧場上的馬群,心里就有一種渴望,一種隱隱感到抱負(fù)就要實現(xiàn),理想就要成為現(xiàn)實的沖動和喜悅。牧場上的漢子們都是天生的騎手,他們說:“行!像個男人!從來沒有騎過馬也不要緊。記住了,只要你‘騎上馬背時,把馬當(dāng)敵人對待,跳下馬時,把馬當(dāng)父母一樣侍候’,就成了,騎馬就這么簡單”。
到牧場之前,我很少聽到過這樣精彩的語言,我就像悟禪機那樣反復(fù)體味這話。我真的同馬有緣分,在我獨自跨上第一匹馬背那剎間,我就成了一名真正的騎手。在一個鄉(xiāng)舉行的賽馬中,我騎著一匹沒有讓誰看好的馬奪得第四名,我把一條哈達(dá)、兩斤茶葉的獎品遞給馬的主人時,他竟當(dāng)著眾多的騎馬好手宣布:這個小漢人才是真正的第一名。在十多二十年的歲月里。我騎過許多馬,至今也還記得許多馬的模樣,說得出它們的大號或“代號”,我記憶中的牧場氣息總是同馬汗連在一起。我當(dāng)然也忘不了,每當(dāng)信馬由韁在雅礱江畔那些寬寬的草壩上時,曾經(jīng)萌發(fā)過制一件“佐羅”式斗蓬的奇想,最好還應(yīng)學(xué)會佐羅的劍術(shù)。奇怪的是,不知為什么卻沒有想到去學(xué)習(xí)使用關(guān)公的“青龍偃月刀”,也沒有想到學(xué)會使用岳飛的“瀝泉槍”。盡管,我對關(guān)公的紅馬、岳飛的白馬都神往得不得了。
那時太年輕,幻想的事很多,年青就氣盛,跳上馬背,每每只想到指揮它、命令它,讓每一匹馬都服從自己。當(dāng)然,也沒有忘記過牧場上漢子們的忠告,跳下馬背,自己不忙吃喝,首先就給馬兒弄草料,弄營養(yǎng)。我漸漸淡漠了沒有騎過馬時就知道的馬兒極有靈性這個事實,而有這樣一匹馬卻讓我永遠(yuǎn)記住了:馬兒真有靈性。
那是在修筑三岔河至鄧柯公路的時候,我在一段工地的指揮部時搞土石方統(tǒng)計,也寫一些“紅旗飄飄,戰(zhàn)鼓聲聲”之類的簡報。寫完了就同民工們一起挖土、抬石頭,順便也打聽打聽這些牧場上來的漢子們誰帶的馬兒好。
一個細(xì)雨霏霏的早上,工地指揮長要我去買一些紅紙等東西回來,因為指揮部過幾天要開會,要寫標(biāo)語布置會場。我披上雨衣,就跑去找一個名叫童洛的漢子,我早就個機會租一次他的那匹白馬了。
他的這匹馬,胸寬身短,眼似銅鈴炯炯有光,鼻孔大張呼呼有聲。只是脾氣大,許多人都不愿意騎它。童洛要我在路上小心,不要驚嚇了它,不要惹惱了它,否則只能牽著它走路了。
我以為童洛在給我講神話,虛張聲勢罷了。接過馬韁繩,真的覺得自己身輕如燕,那匹大白馬還沒有回過神來,我已端坐馬背,一提韁繩,雙腳一磕,隨著馬鞭一抖動。那馬果然不凡,昂頭一邁步,就如一陣風(fēng)離開了帳篷上了路。身后傳來民工們的喝彩和贊揚聲,心里越發(fā)得意,口里不覺一聲吆喝,蹬緊了馬鐙,真如風(fēng)而去。
馬好路短,不到中午,早已辦完公事,洋洋自得撥轉(zhuǎn)馬頭往回走。猛然一個炸雷,大地轟鳴,雨如瓢潑,天地頓時一派混沌。怕濕了紅紙,就用雨衣包好了,自己用兩件單衣去抵擋那場大雨??蓯旱氖秋L(fēng),一味從前頭吹來,人是睜不開眼,連馬兒也起幾步就要調(diào)轉(zhuǎn)頭來,把屁股去沖著那風(fēng)和雨。
沒有辦法走得快,干脆走到一處稍微避風(fēng)、草也好的地方,蹲在地上專心地看馬吃草。這馬兒吃草很有看頭,它先是大口、大口地啃,啃得很忙,頭也不抬。再往后,它就只啃草尖,再過一陣,它就只去找草籽來嚼,這時它已尼不餓了。忽然背上有了暖意,抬頭才發(fā)現(xiàn),那被雨水泡漲了的太陽,正無精打采地朝遠(yuǎn)山的山尖斜靠。四野,沒有通常見到的夏天雨后的清爽和明朗,水汽蒸騰,迷迷朦朦,看來,這雨還得下,得趕快走。
想到它已經(jīng)飽食了一頓,力氣是沒有問題了,翻身上馬便抽了它一鞭,很輕,象征性的。它馬上就懂了,一聲長嘶,邁開四蹄,直走得沿途水花四濺,驚得一只野獐沒命地朝迷茫深處飛一般躥去。走到期那個地名叫做“拉則卡”的埡口上,指揮部那邊的帳篷、炊煙已經(jīng)遙遙在望,我突然心血來潮,不想順原路回去,想走一條直線,直接從埡口的灌木叢中踏出一條路來。
沒想到大白馬就是不愿走過的路,我吆喝再三,它就是不聽,心里陡地起了一股怒氣,“呼”地就抽了它一鞭,這一鞭是真的。它狂怒地往前一縱,到底走上了我所設(shè)計的路上。正想催它走快,它卻掉頭又往回走。真的很生氣了,一把拉轉(zhuǎn)馬頭,不由分說,又給了它一鞭子,它鼻息如雷,到底在灌木叢中走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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