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24年05月21日
◎嘎子
他冷笑激怒了我。我說:“假如能把達瓦拉姆的心奪回來,拼拳頭動刀子我都不怕??墒?,達瓦拉姆講了,她心甘情愿嫁給那個矮個子的格(老師)!”
甲嘎說:“心是用刀奪不回來的。如果她的心真的飛進了別人的窩里,我看你就算了吧?!?/span>
我說:“我不會算的。我還要去找達瓦拉姆說個清楚?!?/span>
甲嘎卻哼起了一支歌,他的嗓音很低沉,唱起憂傷的歌就更加憂傷了。
花開的時節(jié)已過,
“松石蜂兒”并未傷心,
同愛人的因緣盡時,
我也不必傷心……
他說:“這歌你聽過嗎?”
我說:“沒有?!?/span>
他說:“這是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的歌。聽了他的歌,你那些憂傷都算不了什么了?!?/span>
我暗暗說:“聽了這首歌,我更想去找達瓦拉姆了。”
公式
甲嘎一耳光扇在我的臉,我的淚水隨一片火星在眼前在眼前飛濺。
“你去死吧!你這樣子傷了所有男人的心,還不如去死?!?/span>
甲嘎蹲在一旁,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我從沒見過沉默寡言的甲嘎會生這么大的氣,他不過是問了我一句:“你還想和達瓦拉姆好嗎?”
我垂頭傷心地說:“想??涩F(xiàn)在她屬于人家了,我能嗎?”
他一臉的不屑,冷哼一聲說:“你就不要成天陰著臉,在被窩里哭泣。你這樣,讓同你住在一起的我都感到難過?!?/span>
我苦笑了一聲,說:“你說我該怎么辦?”
他憤怒了,沖我大聲吼叫:“你是不是男人?我們康巴男人從不像你這樣,不屬于你的,從不放在心上。我也喜歡達瓦拉姆,可知道她不會屬于我,我就從不擱在心上成天去想。那樣子,還像不像男人?”
我傷心地說:“我不是康巴男人。”
甲嘎便憤恨得雙眼通紅,脖子上的筋條鼓脹起來,一耳光扇得我轉(zhuǎn)了幾個圈。他蹲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氣,說話也在哆嗦:“我……我最討厭……男人不像男人!”
很久很久,我與他蹲在黑暗中,不說一句話,可濁重的呼吸聲卻很響,火爐中的火苗在我們中間一閃一閃,茶鍋內(nèi)的茶水開了許久,把一片白霧散向屋子四處。
還是我打破了沉默。我是那種心中想什么就要掏出來,才輕松舒服的人,我不喜歡長久的沉默。我說:“我不能沒有達瓦拉姆。你幫我想想,我該怎么辦?”
雙眼通紅的甲嘎還是扔出那句話:“你是不是個男人?”
我能在心中剜去達瓦拉姆嗎?我不止一遍地問過自己。達瓦拉姆不僅僅是我親近的第一個女人,我也并非有了那次如夢似幻的溫泉經(jīng)歷后,就死死地纏住了她。對我這個從小失去母親的人,達瓦拉姆給予我最多的還是一個女人的細膩與溫柔,特別是我腿受傷時,她的無微不致的照顧,常使我想起自己的母親。我愛她嗎?愛是怎么回事?那個時候我是說不清楚的。那個時候沒有人說愛,而愛只送給一個人,就是全國人民共同的領(lǐng)袖??蓛?nèi)心的情感可以結(jié)成到死也解不開的疙瘩,可以像藤蔓纏樹似的牢牢糾纏在一起。不光讓人想不通,而且一想心內(nèi)就刀剜似的痛。我只能這樣對甲嘎說:
“我是男人。我不會放棄達瓦拉姆的。”
“呀(好)!”甲嘎說:“就用我們康巴人的解決方法吧。你有沒有那個膽量?”
我毫不猶豫地說:“有?!?/span>
他不相信似地望著我,說:“你輸了,就得服氣。懂不懂?再糾纏,所有人都會討厭你?!?/span>
我笑了一聲,說:“我連用什么方法解決都不知道,怎么知道會輸?”
“呵哈——”他笑了,說:“你就這么傻。聽著,我們康巴人遇到這種事,如果兩個人都丟不開這個女人的話,就得用拳頭和刀子去爭。一定要去拼,哪怕因此丟了命。輸了,別人也會敬重你是個男人!”
他的話鼓起了我的勇氣,我站起來,抓起桌子上的腰刀,說“走,找那個男人去?!?/span>
甲嘎奪走了我手中的刀,看著一臉驚愕的我,說:“你想拼命,還不至于動刀子。拳頭就夠了?!?/span>
后來,我才明白他奪走我的刀的用意。按康巴人的規(guī)矩,刀出鞘就必須要見血,不然誰也瞧不起你的。虛張聲勢的懦夫,就是三歲的孩子也會唾棄你的。我與那個男人也沒有深仇大恨,見了誰的血都不會是好事,更悲傷的是會給達瓦拉姆造成終生的痛苦。
我與他出了門。他借了我一雙皮靴,大頭的,尖上釘有鐵板。他說拳頭不行,可以用腳踢。他還從柜子里取出半瓶白酒,遞給我說:“喝了它,可以壯壯膽氣?!蔽液攘藘煽?,一股熱氣直燒心頭,我的膽氣卻旺了。
夜很靜,在青稞叢中穿過的小路濕漉漉的,好像剛下過雨。快要成熟的麥芒在風中嘩啦嘩啦喧嘩,我們的腳邊不時有蝗蟲彈跳而過。咕咚鳥藏在青稞穗深處咕咚,那是種奇怪的鳥,腿很長,跳得很快。人追急了,就地打個滾,在草叢中縮成一團,羽毛像草似的扇了起來??扇诉€是容易辨別出,捉住了,便咕咚咕咚鬧個不停。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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