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xiāng)名山與雨城雅安相鄰,一年四季中,多數(shù)時間都在下雨;小城云遮霧繞,頗有幾許仙風道骨的氣韻,也許正是因為這樣的氣候,家鄉(xiāng)的茶才很有名氣。
我是在名山土生土長的,不過自從參加工作后,就難得回家鄉(xiāng)了。一年中縱有那么一兩次回家的經(jīng)歷,卻都被雨弄得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以至于對家鄉(xiāng)的山水都陌生了起來。直至去年國慶黃金周,我才拖著潮濕的心情,重游了一次蒙山。也正是那次出游,又重拾起蒙山留給我的一些記憶。
蒙山全名叫蒙頂山,相傳茶祖吳理真曾在此植茶,故而得名。直至今天,山上的皇茶園中尚存有茶祖所植之茶。不過,在我孩提時,蒙山卻有一層神秘的色彩。尤其是大人們繪聲繪色的講述,更是讓我對蒙山有一種頂禮膜拜般的向往。而大人們所講述的傳說,又與當年紅軍長征有關,所以當時蒙山在我的心中并不是茶山,而是一座“紅軍山”。也就是從那時起,我就希望自己能走近蒙山,去尋找那些與紅軍長征有關的故事。
雖然小時候就生活在蒙山之下,但要真正去品味她卻并非易事,最麻煩的就是交通不便。
還記得那時候家鄉(xiāng)是沒有客運班車的,出門靠走、通訊靠吼是家鄉(xiāng)最真實的寫照。從居住地到蒙山足足有十七里,這對一個尚未長大的孩子來說,顯然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所以,那個小小的心愿便被深深地埋在了心底。
1978年,也就是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的那年,我剛好十二歲,也學會了騎自行車。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鄰居的伙伴不知從哪里弄來了一輛自行車,還說要騎著它到蒙山去。
那是一輛除了鈴不響全身都在響的舊自行車,不過用它作交通工具還是比步行強了許多。當時通往蒙山的路還談不上是公路,坑坑洼洼的路面根本就找不到可以騎自行車的地方。于是,在騎行了一段后,我們不得不推著自行車艱難地行進。后來有人提醒我們,可以把自行車寄放在農(nóng)家,小路還好走得多。
人們所說的小路其實是一條石板路,彎彎曲曲的從名山縣城邊一直延伸到蒙山腳下。當我和伙伴真正走近蒙山時,才發(fā)現(xiàn)那里是一處納涼的好地方;古木參天、涼風習習,一面巨大的巖石上,竟刻有先輩們題下的納涼詞。細看之下我不竟驚出了一身冷汗,詞的落款竟然是我的爺爺,題款的時間只能看到民國二字,其它的就看不清了。其實在此之前奶奶曾說起過此事,據(jù)說爺爺在國民黨二十四軍當兵時還是一個連長,每年夏天都會與朋友相約到蒙山納涼避暑;卻不知爺爺竟有此雅興,居然在蒙山留下了“遺跡”。嚴格的講,爺爺還算為解放四川做出過貢獻;二十四軍通電起義后,爺爺被編入了中國人民解放軍,參加過多次剿匪戰(zhàn)斗;解放后卻因為曾經(jīng)在國民黨軍隊干過,被壓得抬不起頭來;一九五九年冬,爺爺沒能挺過“災荒年”這道坎,把生命留在了異鄉(xiāng)(爺爺是仁壽人)。應該說這段插曲與蒙山并沒有太多關聯(lián),但就是這個小小的故事,讓我看到了蒙山吸引人的另一面。
看到納涼詞后,我的心里一直不平靜,以至于連蒙山上的碑林、禹王宮、永興寺、天蓋寺都無暇顧及,直至同行伙伴一次又一次地說起那些被損壞的菩薩像時,我才發(fā)現(xiàn)當時的寺廟已經(jīng)被弄得不成樣子。不過,令人稱奇的是,在蒙山之巔竟然有一口水井保存完好。此井名甘露,井口兩層石欄環(huán)繞,一對石龍左右守護。古碑數(shù)通,散立周邊,刻“甘露”“古蒙泉”字樣。與眾多被損壞的寺廟相比,此井沒有遭到破壞,井中除了清泉之外,還有不少硬幣。
說起水井,可能有人會覺得我小題大作。不過,不要小看了一口小小的水井,其實這口井頗有故事,極富傳奇。就說那井蓋,相傳凡人不可擅自移動,否則會蛟龍騰空,雷電交加,大雨傾盆。由于年少好奇,我和伙伴試著移動井蓋,想看看究竟會不會那么靈驗。等我們出了一身臭汗后,頭頂卻驕陽依舊,絲毫不見雨的蹤影。就在這時,有人挑著水桶、唱著山歌到井里挑水,見此情景,我才發(fā)現(xiàn)井水淺淺的,但卻纖塵不染,清澈透明。掬起一捧入口,透心的涼,絲絲的甜。那一刻我在想,干嗎非得“揚子江中水、蒙頂山上茶”呢?用這井水沏茶,豈不更好么?
到了山頂之后,我一直在尋找那些與紅軍有關的傳說。讓人費解的是,大人們所說的紅軍戰(zhàn)壕之類的并沒有進入我們的視線,只有幾通石碑上依稀可見打土豪之類的標語字樣。這就是當時我們見到的最具代表性的紅軍遺存了。
一次充滿希望的尋訪之旅就這么結束了,當我們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縣城后,蒙山已經(jīng)隱入夜色中,只有大山的輪廓清晰可見。那時我在想,蒙山肯定是有故事的,只是我們沒有找到而已。而后來的幾次回訪,也恰巧證實了我的這一推測。如今的蒙山,不僅成為了避暑勝地,還成了世界茶文化名山、國家4A級景區(qū);那座矗立在蒙山主峰旁的紅軍紀念館,也吸引的眾多游客的目光。在紀念館里,我找到了我想要的答案。